第331章 本夫人实在做不到啊
  顾荣是要毁了他苦心经营的名声才罢休吗?
  “噼里啪啦。”
  一声接著一声清脆的声音。
  房间里,一片狼藉。
  仿佛被突如其来的风暴席捲过一般。
  处处是飞溅散落的碎瓷片。
  前来復命的隨侍,恭身跪地,缄默如冰。
  即便碎片掠过眉梢,亦然纹丝未动。
  二皇子双手撑於精致的博古架上,胸口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喘著粗气,喘息声如风箱般沉重,眼角染上一抹骇人的殷红。
  他恨毒了顾荣。
  可,同样的,他也嫌恶叶楠乔嫌恶到极致。
  他都能吃一堑,长一智。
  轮到叶楠乔,怎就变成了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
  认亲宴之事,还不够叶楠乔长记性吗?
  府外,锣鼓声越发响亮喧闹。
  留给二皇子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他越是迟疑,越是耽搁,流言蜚语的风向就越是对他不利。
  二皇子竭尽全力,猛然间將博古架推翻,其怒火如同江河溃坝般喷涌而出。
  “轰隆”一声。
  博古架撞在墙面。
  “吩咐侍卫长驱车去叶府接叶怀璋,隨后再一道去忠勇侯府。”
  “本宫只有一个要求,无论如何,必须阻止叶楠乔作妖,莫要任由舆论蔓延发酵。”
  二皇子气喘吁吁的坐在仅剩的一张完好无损的雕大椅上,目光阴鷙沉冷,像极了食腐肉的鬣狗。
  耳边迴荡著的锣鼓声,犹如密密麻麻的烦人蚊蝇,浑身抓痒,焦虑不已。
  堪堪平復的怒火,再一次死灰復燃。
  挺身而起,抓起那雕刻精美的木椅,猛力掷向窗欞。
  隨即,迈开大步走向马厩牵马,跨上马背,挥动马鞭,朝著那座隱匿於僻静之地的宅院疾驰而去。
  这府里,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也必须得想法子,將满心满腔的愤怒倾泄。
  此时,巷口树叶茂密的枝干上,似有一道黑影悄然掠过,树枝隨之不住的摇晃。
  忠勇侯府。
  宴寻恭声道“財神娘娘,二皇子骑马出府了。”
  顾荣默立在窗前,身影与宴寻成一道斜影,目光穿透窗欞,凝视著庭院中缓缓飘落的瓣。
  “宴寻。”
  “你可曾知晓,秋风起时,何事最易悄然而至?”
  宴寻敛眉,试探著说道“秋后问斩?”
  顾荣愕然。
  有一说一,宴寻比她还敢想。
  “我没有屠龙刀,斩不了二殿下。”
  “秋日,天乾物燥……”
  “小心火烛?”宴寻脱口而出。
  下一瞬,眼睛一亮“財神娘娘放心,属下知道如何行事了。”
  近来,財神娘娘一直有意將二皇子残暴狠辣的恶行公之於眾。
  然,良机难寻,可遇不可求。
  眼下不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吗?
  还有什么证据是比人赃並获能把二皇子钉死的。
  “万事小心,不可大意。”
  “若现意外,顾全己身安危为上。”顾荣不放心的叮嘱著。
  宴寻道“財神娘娘放心。”
  他还要跟著財神娘娘吃香的,喝辣的呢。
  宴寻拱手作揖,抬脚向外走去,即將跨过门槛之际,似是想起了什么,倏地转身“財神娘娘,皇镜司密探来报,新任皇镜司司使被陛下下令,处以极刑。”
  顾荣一怔。
  贞隆帝,是真真不再演下去了。
  或许,贞隆帝更想杀死的是谢灼。
  思及此,顾荣的眸光沉了沉,翻涌著晦涩阴鬱的情绪。
  某种程度上,怎么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巧合呢。
  她也想杀了贞隆帝。
  宴寻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庭院。
  顾荣从长颈瓶的束中折了枝恍如胭脂点玉的芍药,捻著枝,漫不经心的转动著。
  其实,她根本无法確定,二皇子到底会不会出府。
  但,这不妨碍她尽人事,听天命。
  只要,她在激怒二皇子这件事上做的足够好,那就能无限多的增加心隨所愿的机率。
  恰好,此次,天命在她。
  二皇子出府了。
  她的棋局,又能往前进一大步了。
  当然藏在幕后装疯卖傻的三皇子,总不能继续独善其身。
  也该到三皇子说破了嘴也没人信,跳在黄河也洗不清的时候了。
  毕竟,二皇子一再出事,最合理,也最容易让人相信的缘由就是党爭了吧。
  三皇子再解释,也无人信。
  谁得利最多,谁嫌疑最大。
  至於她……
  区区隱於后宅的妇人,素手纤纤,即使有些小聪明,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不过是些貽笑大方的小浪罢了。
  她对谢灼说,上京,一切有她,会解谢灼的后顾之忧。
  君子一诺。
  朝堂越乱,贞隆帝越焦头烂额,谢灼才能越安全。
  同样的,也才能爭取更多的壮大势力的时间。
  “夫人,二殿下府上的侍卫长和叶学士相偕而至。”
  “乔老太师府,是吟舟公子亲临。”
  武婢的声音传来。
  顾荣那如点漆般唇角轻扬,隨手將那朵淡雅芍药斜倚於鬢畔,转身抬目,眸光中流露出盎然兴味,轻语道:“就去见识一番吧。”
  旋即,端坐在铜镜前,面上薄敷了层粉。
  眼下,黛笔轻点,又用软帕缓缓晕染开来。
  乍一看,真真是面白如纸,眼下青黑,活脱脱一副形容憔悴,病弱萎靡的模样。
  待顾荣做完这一切,青棠也小跑著入內。
  笑意盈盈,露著莹白整齐的牙齿,骄傲道“小姐,幸不辱命。”
  小姐说,儘量將动静闹的大一些,迫使二皇子不得不出面。
  她觉得,她的锣鼓队所过之处,人声鼎沸。
  上京百姓还以为是闹社火呢。
  顾荣捻著帕子,轻轻擦拭青棠额头的汗滴,由衷道“何止是幸不辱命。”
  “今日晚膳,全院僕婢赐云霄楼的水晶肘子。”
  “小姐大气。”青棠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儿缝儿。
  顾荣接著道“莫急著开心,还有出大戏要演呢。”
  青棠拍拍胸膛,挺起腰杆“小姐,演戏,奴婢是专业的。”
  一回生,二回熟。
  她和小姐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下一瞬,青棠自觉的伸手搀扶著顾荣。
  而顾荣顺势虚倚在青棠的手臂上,一副病歪歪,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不速之客的模样。
  三步一小咳。
  就这样,莲步缓缓,行至忠勇侯府门外。
  一见顾荣,乔吟舟三步並作两步走上前来,隔著两尺的距离,满脸担忧的开口“荣荣。”
  顾荣惨然一笑“让兄长看笑话了。”
  乔吟舟眉头微蹙“什么笑话不笑话,你才是受无妄之灾。”
  乔吟舟如竹如松,站在顾荣身前,立场和態度表露无遗。
  叶楠乔见状,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方才,向蓉月质问她,凭什么!
  她也很想质问顾荣,凭什么!
  “谢侯夫人。”叶楠乔不顾叶怀璋的眼神示意,率先开口。
  顾荣稍稍抬手,打断道“还请叶大姑娘安静的先听本夫人一言。”
  “府门外发生之事,本夫人已全然打听清楚。”
  “只是,请恕本夫人无法应叶大姑娘所求。”
  “且不说忠勇侯府的忠烈清名,单就叶大姑娘腹中胎儿的身份而论,皇室血脉不容混淆,亦不容流落在外。”
  说到此,顾荣又適时咳嗽了两声,眼眶里氤氳著水雾“希望叶大姑娘勿要强人所难。”
  “本夫人实在做不到。”
  只觉天旋地转的叶楠乔尚未来得及言语,叉腰站著的向蓉月就犹如斗胜的雄鸡般,高高的抬起下巴,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眼角眉梢儘是骄傲“我就说你的齷齪心思不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