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养条狗也养出感情了
  火势起的又急又猛。
  灭的似乎也分外容易。
  就像,这只是场中看不中用的大火。
  大大小小的火苗被彻底扑灭,水气混著黑烟,裊裊升腾著。
  周域心中已有定计,遂不再多费唇舌,转而条分缕析地指挥著手下,四处派遣仵作查探、细心搜寻散落尸骨,同时清理宅院、搜查证物。
  二皇子见状,没有丝毫耽搁,骑著照夜玉狮子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欲宣南世子和一眾幕僚,共同商討对策。
  真正的生死存亡之际。
  都怪叶楠乔。
  若非叶楠乔屡屡失態丟人现眼,一次又一次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將好事办砸,拖累了他。他又怎会怒火中烧,愤懣难耐,满腹怒气难以平復,只得在此地寻求发泄,却不想反遭他人算计,陷入圈套之中。
  明明,在南子逾疾言厉色的警告过他之后,他就下定决心將宅邸的过去种种掩埋。
  能不来,绝不来。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是,就是都怪叶楠乔。
  二皇子不断的暗示、说服自己。
  到最后,越来越理直气壮。
  ……
  忠勇侯府。
  “財神娘娘,办妥了。”
  素来玩世不恭、带有几分痞气的宴寻,此刻神色略显颓唐。
  顾荣握著剪刀剪纸钱的手一顿,抬眸“很惨烈吗?”
  虽是问句,语气却分外的平铺直敘,细听之下,还有些沉重。
  她尽力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以她上一世的遭遇,鲜少有机会能与这些真正的站在权势顶端之人有交集。
  即使,她携记忆重生,皇权爭夺也好,天潢贵胄的隱私也罢,也只是略有耳闻,知之不详。
  她得在自救之余,靠著只言片语,去猜想,去推测,去尝试。
  在与谢灼明牌后,坦言相告於谢灼,借谢灼之势去查证。
  而后,筹谋,一击必中。
  她不是无所不知的先知,更不是无所不能的仙人。
  她真的尽力了。
  宴寻頷首“二殿下所行之事,比您和小侯爷所预料的更令人髮指。”
  顾荣听罢,脸色愈发凝重,轻轻发出一声嘆息,手中紧握著金剪,垂首低眉,目光再次投向纸钱,细心地剪了起来。
  一片又一片。
  一把又一把。
  簌簌的落在裙摆边的竹篮里。
  有些人,是真的不配活著。
  顾荣紧咬著下唇,无声道。
  而后是,又缓缓的捻起一张张裁剪整齐的纸,摺叠起元宝。
  良久,顾荣方才缓缓开口:“待大理寺与刑部彻底筛查那座宅院的管事与僕役,核查完毕之后,便將这桩骇人听闻的血案宣扬出去公之於眾,以此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地引导百姓自发起至长巷口凭弔逝去的亡灵。”
  “民议越沸然越好。”
  “民怨越高涨越好。”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若是能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勉强也能告慰亡灵。
  顾荣將堆满纸钱和金元宝的竹篮递给了宴寻。
  “替我也烧上一份吧。”
  到底,心有愧疚。
  若是她早早的一腔孤勇豁出去,兴许能让二皇子心有顾忌。
  兴许,能救下几条人命。
  但……
  更可能的是,她也如一粒沙子,一滴水珠,死的无声无息,成为眾多亡魂之一。
  没办法。
  “还有,著人盯死了南世子!”
  宴寻接过竹篮,躬身离去。
  烛火摇曳。
  光线昏暗。
  顾荣脱力般斜倚在雕木椅上,眼神定定的望著闪烁的烛光。
  真真是累极了。
  一桩又一桩的事,层出不穷,让她应接不暇。
  也不知,何时才能无忧无惧愜意的偷得浮生半日閒。
  “青棠,你明日前往佛寧寺,添置一些香油供品,与方丈大师详谈一番,看看是否可以下山为那座宅邸中枉死的亡魂诵经祈福,以超度其往生极乐。”
  “好。”
  “小姐放心。”青棠应下。
  “小姐,摆晚膳吗?”
  顾荣先是捏了捏眉心,站起身来,旋即摇著头道“不必。”
  “没什么胃口。”
  “先去看看小知和老夫人。”
  在徐太医和皇镜司司医的联手救治下,小知虽然依旧孱弱多病,但也多多少少有几分起色。
  最起码,凹陷苍白的面颊上添了些许肉感。
  有起色,就说明有希望。
  夜风微凉。
  青棠提灯,照亮了脚下的青砖路。
  这厢,一片静謐。
  那厢,南子逾心神大震,陡觉死劫將至。
  “你……”南子逾拍案而起,伸出了手指,气急败坏的指著二皇子,口不择言,怒斥道“你简直蠢出生天!”
  他曾苦口婆心的劝说过。
  也曾疾言厉色的警告过。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不透风的墙!
  前些时日,信誓旦旦的答应他,结果呢!
  二皇子敢怒不敢言,低声解释“是叶楠乔……”
  “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急火攻心,忍无可忍,这才……”
  “谁知道,这次会出事……”
  南子逾冷笑“叶楠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二殿下,你捫心自问到底是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昏招连连,损兵折將。”
  就连满腔热忱,赤子之心的子奕也陷入了烂泥潭里。
  明明,他已经给子奕留好了退路。
  “二殿下,您须做好筋断骨折、元气大伤的准备。”
  “无论是周域之辈,还是钟离羡之流,皆非善类,没一个好相与的。”
  “那些白骨重见天日,必將掀起滔天巨浪。加之,承恩公府必会对殿下紧追不放。”
  “推諉罪责,难以化解眼前之急。”
  去岁,还是形势一片大好。
  而今,前途渺茫死气瀰漫。
  委实让人挫败。
  不怕蠢货不作为。
  就怕蠢货瞎作为。
  二殿下真真是在身体力行证明这句话乃金科玉律。
  “表哥,此刻关乎重大,何必多言无益之词。”
  “当前之急,宜速速筹谋应对之计,以確保本宫无虞。”
  二皇子凝眉催促道。
  他可以容忍南子逾一时冒犯,却不能接受南子逾训孙子似的训他。
  南子逾窥出了二皇子声音里的不悦,稳了稳心神,冷静下来,一针见血道“能决定二殿下生死荣辱、命运沉浮的只有陛下。”
  “饶是大理寺查的再清楚,承恩公府咬的再死,都抵不过陛下的心意。”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是非真相,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圣意,是圣心,是陛下的立场!”
  “殿下可知,眼下如何做最是稳妥?”
  南子逾敛起心底不断蔓延的嫌弃,决定再耐著性子,循循善诱引导二皇子一番。
  再试试。
  终归扶持数载了。
  哪怕是养条狗也养出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