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红燜羊蝎子
  “猪蹄汤?什么猪蹄汤?”布扎拉从门外探出头来。
  江茉看到她,神色诧异,“布扎拉?你怎么来了?”
  身后是去取牛乳的林素荷和鳶尾,林素荷一手拎著一大桶牛乳,轻鬆自如,鳶尾两只手拎一桶牛乳,咬牙切齿,气喘吁吁。
  布扎拉挠挠头:“我在村里閒著,就跟著驴车过来看看。”
  她其实是来辞行的。
  一直在村里帮江茉教人怎么养牛羊,好不容易教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回家了,结果还没进门,就听见江茉和康婆子说起什么猪蹄汤。
  那日饿的飢肠轆轆时,江茉雪中送炭的美食大餐一下浮现在脑海里,布扎拉浑身上下都叫囂著要吃要吃。
  康婆子眼力好,笑了笑道:“既然江老板有客人上门,那我便不打扰了,您忙您忙。”
  说罢,人转身离开了。
  “江老板,快告诉我,猪蹄汤是什么?好喝吗?”布扎拉一脸好奇。
  她发现这里的美食不像草原大部分人那样只吃牛羊肉喝牛乳,不但肉食多,好吃的青菜也多,那日江茉给她做的几道菜里,好几种都是她没有吃过的。
  “猪蹄汤就是猪脚做的汤,味道还不错。坐月子的妇人吃了可以產奶,刚才那位客人,他们家夫人刚生了宝宝,来定猪蹄汤。”
  “我能吃吗?”布扎拉有点馋,她早上还没吃饭呢。
  她也没吃过猪蹄,印象中牛羊的蹄子都是梆硬梆硬的,没有什么好啃的,既然有人愿意早晚都吃,连续吃一个月,定然是好吃的。
  “当然能,除了坐月子的妇人,其他人也可以吃,味道还不错。你如果想吃,等一会儿荔枝把肉买回来了,看看有没有多余的猪蹄,可以一起给你燉一锅。”
  那位夫人定了早晚各一盅,至少也需要四个猪蹄。
  布扎拉连连点头:“那我等著。”
  说快也快,荔枝很快就和银铃背著藤筐回来了。
  布扎拉看见其中一个藤筐上面冒了尖尖的肉,眼睛一亮:“今天有猪蹄吗?”
  她迫不及待想尝尝猪蹄汤,这样等回到家中,也好向爹娘讲述猪蹄是什么味道的。
  荔枝把背上的藤筐放下来,一边整理筐里的东西,一边说:“今天只有四个猪蹄。不过那卖肉的小贩多送了我一条骨头,我看上面带些碎肉,也不知道是什么骨头,就一起带回来了。老板,您快看看这是什么骨头?”
  她把那条肉红色的脊骨从藤框里抽出来,是一根比手臂还长的骨头。
  “肉贩说这种骨头他们没有什么用,餵狗狗都吃不完,说是咱们燉汤往里面扔几块,味道也是不错的。”
  江茉听了走过去一看,眉毛微微蹙了起来,眼中有些疑惑,这骨头顏色不像是猪脊骨。
  布扎拉跟著撇了一眼,说:“羊脊骨。”
  这种骨头,她见得多了,每次家里宰羊都能看到,把肉剔下来之后就没什么东西了,她家也是用来餵牧羊犬的。
  江茉低头闻了闻肉的味道,果然是羊脊骨,也叫羊蝎子。
  “羊脊骨?”荔枝怔了怔,“他怎么送了一根羊脊骨?羊脊骨怎么能放到猪蹄里面燉呢?那不串味吗?是不是拿错了?”
  江茉拿帕子擦了擦自己刚摸过肉的手:“没事,反正是送的,送的肉总不能挑。”
  “可是老板,咱们要这么一块骨头也没有什么用呀,这骨头还老沉了。”
  荔枝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她肩膀到现在还酸著呢。
  江茉:“谁说这骨头没有用,这骨头也可以吃啊,燉出来的肉老香了。”
  唔,她正好想吃红燜羊蝎子了,这么冷的冬日,美美吃一锅羊肉,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多舒服啊。
  她转头跟布扎拉说:“今天只有四个猪蹄,没法请你喝猪蹄汤了,不过这个羊脊骨我可以燉了,咱们大家一起吃。”
  这么大一根羊脊骨,就来当她们的午食吧。
  布扎拉一听,有点不乐意。
  她以前在家里天天吃牛羊肉,早就吃腻了,好不容易来到江州靠近京城了,可以吃点別的。
  江茉手艺这么好,却要燉一锅羊肉给她吃,浪费了一次可以吃美食的机会,而且还是羊骨头,没有多少肉。
  天可怜见,她要回家了,吃美食的机会用一次少一次,怎么能白白浪费在一堆羊骨头身上。
  布扎拉思索著怎么委婉一点拒绝,然后让江茉做一些其他好吃的给自己。
  没等她想好怎么提,江茉已经拖起藤筐往厨房走,拒绝的话就不適合再说了。
  布扎拉苦著一张小脸,心道算了算了,大不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撒娇,让江茉再添一些其他小菜。
  她窝在大堂里,看著林素荷把车上的牛乳一桶一桶送进厨房,很快厨房飘起了牛乳的香味。
  这个香味她知道,是在煮牛乳,可以散去一些腥膻味儿。
  只是没过多久,味道就变了,除了单纯的牛乳香,中间还涌著一丝甜滋滋焦焦的味道,以及说不上来的那种清香。
  三种香味混在一起,格外勾人。
  布扎拉有点坐不住了,银铃拎著扫帚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她就把人喊住:“江老板在用牛乳做些什么?”
  “我们老板在做奶茶呀。”银铃有些惊讶,“我听老板说,奶茶就是草原那边的饮子。姑娘,您不是来自草原吗?难道没有喝过?”
  “奶茶???”
  布扎拉的世界有点顛覆了,这是奶茶香味儿?
  这不对吧!
  “我们的奶茶做出来,闻著不是这个味儿。”布扎拉神色迷茫。
  她们的奶茶就是牛乳加茶叶,闻起来还是牛乳味道比较重,掺著茶叶的清苦味儿,喝起来口感微苦发涩,又有腥膻味儿,喝习惯了还好,並不受其他外地人欢迎,她们做的都是部落里的人自己喝。
  可是这个厨房飘出来的味道,闻起来细腻香甜,腥膻味儿一丝都无,哪里像奶茶了?
  银铃看她神色古怪:“老板对我们好,每日都有奶茶喝。姑娘不用急,一会儿老板做好了奶茶,肯定不会忘了您的。”
  布扎拉听著这话,心里妥帖,就耐心等著。
  厨房中奶茶的味道越来越浓,和小笼包豆的味道混在一起。
  大堂中食客也越来越多,银铃给布扎拉送了两笼包子一碗鸡汤小餛飩,眨眼就被她吃完了,心里抓耳挠腮地好奇江茉做的奶茶。
  终於,奶茶熬好了。
  青柑端著一堆竹筒杯出来,放在窗台上,摆上点心。
  布扎拉又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有人给她送奶茶。
  布扎拉:“……”
  布扎拉望著窗台上那排竹筒杯,指尖在桌沿蹭来蹭去。
  甜香在鼻尖绕来绕去,可青柑忙著招呼客人,奶茶总也送不到她面前。
  “银铃。”她终於忍不住了,拽住扫地的银铃,声音里带著点急,“我的奶茶是不是被忘在灶上了?”
  银铃直起腰笑:“哪能呢,青柑!布扎拉姑娘的珍珠奶茶!”
  青柑这才捧著只竹筒过来,布扎拉低头一瞅,茶汤里浮著的圆珠子红红的,比晒乾的奶豆腐还光溜,在米黄的牛乳里轻轻晃悠,很快沉了底。
  “这是用糯米粉揉的珍珠,搅开了用吸管喝。”青柑把竹盖子和吸管递她。
  布扎拉搅了搅,珠子在杯中转圈,她吸了一口,珍珠滑进口中。
  牙齿刚碰到,就觉那圆滚滚的小东西带著股子韧劲儿,轻轻一嚼,软糯里透著弹滑,嚼著嚼著,竟在舌尖化开点清甜,是红的味道。
  奶茶漫上来,焦的甜裹著牛乳的醇,混著淡淡的茶香,把珍珠的糯米香衬得越发清透。
  这糯米粉做的珠子,竟比奶疙瘩还耐嚼。
  布扎拉含著珍珠笑,舌尖顶著那滑嫩的小球,心里满满都是震撼。
  “草原上的糯米都用来煮粥,哪想到能揉成珠子泡在茶里。”
  別人都想不到就给江老板想到了,这不就该她赚大钱!
  “喜欢就多喝点,锅里还煮著一大锅珍珠呢。”
  青柑也喜欢咬著珍珠玩,无事的时候吸一口咬一咬可满足了。
  布扎拉赶紧端起竹筒猛喝一大口,珍珠顺著奶茶滑进喉咙,留下满口奶香。
  好喝!
  太好喝了!
  她整个人精神抖擞,很想问问江茉是怎么做出这么好喝的奶茶的。
  不但腥膻味儿去除的乾乾净净,加了茶叶还不苦也不涩,口感细腻丝滑,简直是奶茶中的绝品啊!
  若放到草原上,分分钟这一锅就会抢光的!
  布扎拉衝进厨房,发现江茉正在处理羊脊骨。
  红燜羊蝎子要燉好些时辰,江茉打算先燉上再忙別的。
  布扎拉扒著厨房门框,看江茉在灶台边握著把鋥亮的骨刀,將羊蝎子剁成半尺来长的段。
  彭师傅就在旁边看著学,眉毛都拧成了毛毛虫。
  “这骨头得先泡半个时辰,把血水泡出去才不腥。”江茉头也不抬,將剁好的羊蝎子扔进陶盆,舀了两瓢清水没过骨头,“若宰羊后直接煮,血水去不净,肉就容易发膻。”
  彭师傅连连点头,就差没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他现在对江茉的话奉若至宝,每日回到家中还要挑灯夜读,把白日江茉做过的菜再复习一遍。
  这些都是精华啊。
  布扎拉凑过去瞧,只见羊骨在水里渐渐浮起些血丝,她伸手想碰,被江茉用胳膊肘挡开:“別碰,泡完还得焯水。”
  等水泡得差不多,江茉拎起陶盆往大铁锅里倒,又撒了把葱段几片生薑,倒了半碗黄酒。
  “黄酒能去膻,比单纯用清水焯强。”
  她支起木柴生火,火苗舔著锅底,很快就听见锅里咕嘟咕嘟响,浮沫像雪片似的浮上来。
  布扎拉也入了迷。
  草原人大多是把肉架在火上烤,哪里会做的这么仔细。
  还要焯水,这些步骤她都没听说过。
  杀完直接往火上一架,大火一烧就是烤!
  哪还用焯水啊,多麻烦哪~
  江茉拿著长柄勺,一下下把浮沫舀进旁边的泔水桶,直到锅里的水变得清亮,才捞起羊蝎子,用温水冲洗两遍。
  接著往砂锅里倒了些油,等油烧得冒青烟,抓了把扔进去。
  在油里慢慢融化,从白变浅黄,再成琥珀色,最后泛起细密的小泡,一股焦甜香漫开来。
  炒色是关键,能让肉红亮,还带点甜底,这一步骤和红烧肉一样。
  羊蝎子倒进砂锅,用铁铲快速翻炒,骨头上的肉渐渐裹上色,油光鋥亮的。
  布扎拉看得眼睛发直,见江茉又往锅里扔了些茱萸、八角、桂皮,还有些她不认识的香料,炒得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最后舀了两勺酱油,翻炒几下后倒了满满一罐清水。
  用小火煨著,汤麵很快泛起细碎的涟漪。
  “得燉一个时辰,让骨头里的髓都融进汤里。”
  江茉擦了擦手,往灶膛里添了几块炭,“等会儿汤收得差不多了,再扔把青蒜苗,香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布扎拉盯著砂锅里翻滚的羊蝎子,刚才对羊骨的牴触早没了踪影。
  色裹著的骨头在汤里轻轻晃,香料的气息混著肉香从砂锅盖的缝隙里钻出来,和厨房角落飘来的奶茶甜香缠在一起,勾得她肚子咕咕直叫。
  “等燉好了,先给你捞块带骨髓的。”江茉笑著拍了拍她的胳膊,“保证你吃了就知道,这羊蝎子比猪蹄汤还解馋。”
  布扎拉使劲点头,忽然觉得等这两个时辰,比等奶茶时还要难熬。
  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炭火炉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砂锅,闻著那股子越来越浓的肉香,心里的馋虫早就爬满了嗓子眼。
  砂锅里的汤汁渐渐收浓,原本清亮的水色变成了琥珀般的红,咕嘟声也变得沉缓。
  江茉时不时揭开锅盖搅两下,铁铲碰著砂锅沿发出清脆的叮噹声,每一下都搅得肉香更烈几分。
  骨头上的肉被燉得微微发颤,轻轻一碰就往下跌,骨缝里渗出的油浮在汤麵,混著青蒜苗的鲜气直往鼻腔里钻。
  “差不多了。”
  江茉撒了把盐,又滴了两滴香油,用铲柄敲了敲最粗的那块骨头。
  声音发空,说明骨髓都燉化了。
  她盛出一大碗,特意挑了块带筋的,骨头上还掛著颤巍巍的肉,汤汁顺著骨头缝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