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古画里的恶毒美人VS悲天悯人的佛(32)
  眼皮上的重感一点点褪去。
  芸司遥睫毛颤了颤,先是感觉到一片模糊的光亮,刺得她下意识闭了闭眼。
  耳边有轻微的响动,像是谁在不远处翻书,纸张摩擦的沙沙声,衬得周遭格外静。
  她缓了缓,再睁眼时,视线渐渐清明。
  “画妖!你醒了?!”
  觉空丟下手里的经文,惊喜的跑过来,“你都睡了快半个月了,师兄要我盯著你,生怕出什么岔子……”
  半个月?
  芸司遥微怔。
  觉空一拍光溜溜的脑袋,道:“哦不对,玄溟师兄把你带回来才两天。”
  芸司遥张了张嘴,却没成功说出话,喉咙干得发紧,她道:“水……”
  “哎,这就来!”觉空忙应著,转身往桌边去。瓷杯碰著桌面轻响一声,他倒了温水,又拿起个小银勺,舀了一勺小心递到她唇边。
  温水滑过喉咙,带走了些乾涩的灼痛。
  觉空看著她缓过劲,又忍不住追问,“玄溟师兄只说你受了伤,却没具体说哪里伤了,那些正道修士不知道后山那条隧道,按理说你应该不会受伤啊?难不成有人闯进来了……?”
  芸司遥喝了几口水,才觉那倦意散了,脑子也清明起来。
  “没闯进来,”
  她看著觉空,忽然想起昏迷前那些混乱的画面,神色微微恍惚。“……我没事,只是有点精力不济,短暂昏迷了几天,休息休息就好了。”
  芸司遥后腰还在隱隱作痛,一动便牵扯著骨头缝里的酸胀。
  她试著稍稍侧过身,那股痛感便顺著脊椎爬上来,被褥下的皮肤还留著些灼热的触感,生出种怪异的滯涩,让她不由得蹙紧了眉。
  身上乾乾净净,想来是玄溟替她擦洗过,连里衣都换了身乾净柔软的,带著淡淡的皂角香。
  芸司遥问:“你师兄呢?”
  觉空挠了挠头,道:“师兄还在禪医堂养伤。”
  芸司遥一愣,“他受伤了?”
  “是,”觉空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绞著衣料打了个结:“也怪我……我当时被人打晕在地,昏迷了好久。那些修士强闯进后山,把里面住著的小妖怪……全杀光了。”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发涩,“玄溟师兄在山里翻遍了也没找到你,便以为你也……”
  芸司遥听完,眉宇微动,指尖却在袖中悄然蜷缩:“他以为我也死了?”
  “是。”觉空的声音压得更低。
  “那他是怎么伤的?”芸司遥拧眉,“是那群修士?”
  “不是的……”觉空连连摇头,抬眼时飞快瞥了芸司遥一下,又慌忙垂下眼瞼,“玄溟师兄听闻后山小妖都丧於修士之手,第二天就自请受罚,在佛前跪了整整一夜。他说……说自己罪孽深重,有愧於佛祖世尊……”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才继续道:“当时好多人都在场看著,怎么劝都劝不住。玄溟师兄从山脚下就开始三步一拜——那石阶本就冷硬,前一夜没来得及打扫,嵌著不少碎石子……师兄是赤著脚叩下去,额头撞在石上,血一下子就涌出来了,流得满脸都是……”
  说到这里,觉空的声音哽咽起来:“禪医说他膝盖骨裂了,额头的伤也感染了,一路跪下来膝盖磨出了血泡,骨头都快露出来了……这才伤著了。”
  三步一拜……赤著脚……
  在佛教中,“三步一叩”是一种修行方式或表达虔诚的行为。
  通过身体的礼拜来表达对佛法的恭敬、懺悔或修行决心。
  ……他懺悔什么?
  “傻子。”她低声骂了一句,“佛若真有眼,该罚他这副自虐的蠢样。”
  觉空一愣,没听清,“什么?”
  芸司遥抬手,指腹在眉心轻轻按了按,那点力道似要揉散眉间攒起的郁色。
  明明该怨他顽固,该恨他偏执,可此刻心里翻涌的,偏偏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