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名媛拜金女玩弄人心(36)
  柯家的財富,在寻常人眼里已是几辈子都耗不尽的天文数字。
  即便如今柯允怀落得破產的下场,在外人看来,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他想翻身,也未必没有余地。
  芸司遥起了个大清早就开始收拾行李。
  她来的时候带的行李不多,走的时候也只有小小的一个箱子。
  別墅里做饭阿姨看到她,一怔。
  “芸小姐,您这是……”
  芸司遥道:“我想搬出去住几天。”
  “搬出去?”阿姨一愣,“您打算去多久,先生知道吗?”
  “时间不一定,”芸司遥道:“他应该不知道,你有他电话吗,可以打个电话给他。”
  阿姨面露难色,“有是有……”
  自从破產的传言流出,別墅內的佣人都辞退了好几个,就剩下她和负责保洁的佣人。
  芸司遥很久没联繫柯允怀了,料想他这时候也不会想接她的电话。
  阿姨望著她手边的小箱子,“……芸小姐,您是真的要走吗?”
  芸司遥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阿姨见她去意已决,为难道:“抱歉芸小姐,您稍等片刻,我先问问先生……”
  “好。”
  张姨犹豫著拿出手机,拨通了柯允怀的电话。
  “嘟——嘟——”
  电话忙音在客厅里格外响亮。
  他们这些在柯家做事的下人,平日里极少直接联繫老板,此刻听著听筒里的忙音,阿姨心里越发忐忑。
  就在张姨以为会自动掛断时,听筒里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
  “什么事?”
  张姨连忙调整语气,声音放得极轻,先做了自我介绍:“柯先生,是这样的,我是张姨……”
  “嗯。”
  张姨:“芸小姐她今天一早起来收拾了行李,说要搬出去住,我想著得跟您说一声。”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道:“搬出去?”
  “誒对……您看……”
  张姨的心跟著悬了起来,偷偷抬眼瞄芸司遥。
  她正垂著眸整理行李箱的拉杆,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淡,像株安安静静待放的白菊,半点没露急色。
  “……她想走就走。”
  柯允怀的声音没带半分波澜,话音刚落,直接掛了线。
  忙音“嘟嘟”地响起来。
  张姨握著手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跟芸司遥说。
  芸司遥对著张姨温和地笑了笑:“麻烦您了张姨。既然他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以后您多顾著自己些。”
  说罢,她轻轻提起那只小小的行李箱,拉开门走了出去。
  张姨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渐渐消失,终於忍不住轻轻嘆了口气——
  唉。
  另一边。
  酒吧包厢里灯光昏沉。
  穆泽尘和几个兄弟围坐在沙发上,手里举著酒杯起鬨。
  “输了输了啊!我是国王,那就……02號亲07號一口!”
  骰子在骰盅里撞出清脆的声响。
  刚结束一轮国王游戏,输家正被笑著罚酒,吵吵嚷嚷的动静几乎要掀翻屋顶。
  唯独柯允怀坐在角落的沙发里。
  他指尖松松搭著杯威士忌,酒液晃了半宿也没动过一口。
  “允怀!你要不要一起玩啊?”
  柯允怀置若罔闻,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亮著的界面停在通讯录“张姨”那栏。
  他没说话,也不理人。
  手指滑动了一下屏幕,找到芸司遥的手机號。
  他盯著那个存了许久的“芸司遥”三个字看了两秒,手指一动,把备註改成了——
  “骗子”。
  穆泽尘见怪不怪的拉著兄弟,道:“不用喊他,受情伤呢,谁都不想搭理。”
  “真的假的啊?”
  “那得是何方神圣,能让允怀这么上心。”
  穆泽尘似笑非笑,调侃道:“那肯定是能让他心甘情愿低头的大美人啊——不然你以为,谁能让咱们柯总神魂顛倒、茶饭不思……”
  这话刚落,就见柯允怀抬起眼,视线冷漠的扫向穆泽尘:“闭嘴。”
  穆泽尘耸耸肩,闭上了嘴。
  跟怨夫讲不通道理的。
  之前他故意放出柯允怀“破產”的消息,本就是想探探芸司遥的心思。
  如今答案再清楚不过。
  芸司遥得知消息后,连多等一天都不肯,第一时间就收拾行李搬走,对柯允怀哪里有半点真心?
  也就柯允怀还傻傻的对一个捞女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包厢里的喧闹很快又续上。
  眾人的笑闹声盖过了方才的小插曲,新一轮国王游戏热热闹闹地开场。
  穆泽尘隨手抽了张牌,余光瞥见柯允怀仍坐在角落,手机倒扣在膝头,显然没把心思放在这边。
  没人再去打扰他。
  直到几轮游戏过后,柯允怀忽然起身。
  “允怀,你去哪儿?”有人举著酒杯抬头问。
  穆泽尘已经喝得迷糊了,他这几天忙著,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可不得放纵一把。
  柯允怀手指隨意扯了扯有些皱的衬衫袖口,语气平淡:“处理点工作。”
  “这么晚了还处理工作?”有人举著酒杯凑过来,语气里带著调侃,“允怀,你这工作狂的劲儿也太足了,难得出来放鬆会儿都不消停?”
  旁边的人也跟著附和:“就是啊柯总,再忙也不差这一晚,留下来再玩两把唄!”
  柯允怀背对著他们摆了摆手,声音隔著喧闹隱约传过来:“急事,处理完再说。”
  穆泽尘看著那扇合上的门,指尖在杯沿转了圈,眼底闪过丝瞭然。
  他对著眾人笑了笑:“別管他了,咱们继续玩,输了的罚两杯!”
  *
  芸司遥搬进了普通的公寓,一室一厅一卫,很適合一个人居住。
  自从被包养后,她的奢侈品没断过,发朋友圈炫耀的任务也超额完成,不需要再继续打卡。
  芸司遥把最后一件衣服叠进衣柜,看著这间不大却亮堂的一室一厅,去浴室冲了澡。
  裹著浴巾出来时,头髮还滴著水。
  芸司遥擦著头髮走到床边,正想拿吹风机。
  门外忽然传来“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这个点会是谁?
  芸司遥刚搬来这里,没告诉任何人地址,连张姨都没说。
  怎么会有人找上门?
  她放好毛巾,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走廊的声控灯亮著,门外站著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宽肩窄腰,轮廓在光影里有些模糊。
  芸司遥一时没认出来。
  门外静了两秒,紧接著传来一道低沉又熟悉的男声。
  “芸司遥,开门。”
  听到这声音,芸司遥几乎立刻反应过来。
  ——是柯允怀。
  他没穿平日里常穿的西装,只套了件黑色连帽衫,兜帽没拉,额前的碎发垂下来。
  脸上没什么表情,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整个人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冷峻。
  脸色臭得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
  柯允怀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芸司遥盯著猫眼里那个依旧模糊的身影,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咚咚”
  门外又传来两声敲门声,比刚才更重些。
  芸司遥透过猫眼瞥见柯允怀冷著脸,眉峰拧得很紧。
  她鬆了手,拉开门。
  门刚开一条缝,柯允怀的目光就直直落了过来。
  他的眼神很沉,像积了雨的乌云。
  “……你怎么知道我搬去了哪儿?”芸司遥先开了口。
  柯允怀没立刻回答,目光扫过她身后。
  狭小的玄关堆著半开的行李箱,客厅的沙发和茶几挤在一块儿,视线再往前,甚至能看到臥室床头的一角。
  整个空间小得一眼就能望到头。
  狭小、逼仄,还透著股没来得及散的灰尘气。
  这是柯允怀脑海中对这间公寓留下的第一印象。
  他给芸司遥买了不少奢侈品。
  芸司遥就算离开他,光是那些珠宝、包包,隨便一件变现都够她租个宽敞的大平层。
  她倒好,偏偏选了这么个破地方。
  柯允怀盯著她,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们的协议结束了吗?”
  芸司遥愣了下,下意识反问:“什么?”
  刚说完,她就反应了过来。
  柯允怀说的,是当初那份包养协议。
  芸司遥:“……没吧,你想结束吗?”
  柯允怀看著她这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闷得发紧。
  “我给你两个选择。”柯允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压著声线,装作冷漠的模样,“我帐户里还有五百万,你要是想走,现在就能拿走,包养协议取消。我们从此以后,两清。”
  芸司遥闻言抬眼看向他,眼底带著点疑惑。
  “另一个选择——”柯允怀道:“包养合同继续,为期三个月,三个月后,合同销毁,我和你……”
  他喉结滚动,冷冰冰吐出四个字。
  “正式交往。”
  芸司遥:“……”
  柯允怀知道她的底细,知道她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吃了太多的苦。
  芸司遥爱財,贪慕虚荣,是因为过去的苦日子让她太缺安全感,导致她对外人防备。
  这些柯允怀都知道,也都可以理解。
  她不是天性冷淡,是没被好好爱过,习惯了自我防御,怕再受到伤害才会这样。
  他想,芸司遥现在没立刻答应,肯定是还在犹豫,是还没相信他是真心的。
  没关係,他可以等。
  没关係。
  芸司遥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却清晰:“……抱歉,小柯。”
  这声“小柯”,只有一种带著歉意的、划清界限的客气。
  柯允怀脸上的最后一点血色瞬间褪去,连唇瓣都泛了白。
  他盯著芸司遥,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都这个点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芸司遥避开他的目光,轻声下了逐客令,“明天不是还需要工作吗?”
  “为什么?”柯允怀的声音发哑。
  他抓紧了银行卡,指骨咯吱响。
  “芸司遥,”
  柯允怀连帽衫口袋里,还有芸司遥上回给他戴的choker,他留著,一直没扔。
  皮料被体温焐得软了,烧灼似的疼。
  “为什么?”他问。
  芸司遥没说话。
  柯允怀看了她半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伸手去抓芸司遥的胳膊,银行卡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我有钱。”
  他看著芸司遥平静的眼睛,道:“你是嫌弃我没钱了,不能给你买东西了吗?”
  听到这话,芸司遥只是安静地站著。
  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连眼底的情绪都没怎么变。
  这份沉默像没波纹的水,平静得让柯允怀心里泛起钝钝的、密密麻麻的痛。
  他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卡片,掌心的汗濡湿了卡片边缘。
  柯允怀將卡塞到了芸司遥手里。
  “之前说破產……是假的。”他站起身,声音低了很多,带著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艰涩,“是跟穆泽尘他们闹著玩的,我没破產,我还有好多钱呢。”
  柯允怀扯了扯唇角,想露出个轻鬆的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信了?我怎么可能没钱。”
  芸司遥垂眸看著掌心被他塞过来的银行卡,卡片边缘还带著他掌心的温度。
  “现在你可以重新做选择,要钱……”柯允怀死死盯著芸司遥,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艰难地吐出后半句,“还是要我。”
  你不喜欢我也没事的,我有不完的钱。
  五百万只是一个既定的数字,而我才是能源源不断提供金钱给你的人。
  选了我,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柯允怀死死攥著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芸司遥缓慢的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
  柯允怀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
  他怎么会不懂,这份委婉的措辞里,藏著的是她乾脆的拒绝。
  空气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柯允怀脸上开始发烫,从耳尖蔓延到脸颊,连脖颈都泛起了热意。
  他突然想走了。
  想赶紧逃离这里,一秒都不敢多待。
  “我知道了。”柯允怀说。
  “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你要是需要,隨时能取。”
  他想挤出一抹毫不在意的笑。
  假装这场拒绝没对他造成半分影响。
  可那笑意只扯动了嘴角的弧度,透著股说不出的拙劣和狼狈,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我尊重你的选择。”
  柯允怀说完,没再看芸司遥一眼,转身往楼梯口走。
  脚步迈得很稳,背脊也挺得笔直。
  一层,两层,三层……每走一步,都像有铅块坠在腿上。
  他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双脚踩上一楼冰冷的地面,柯允怀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著。
  刚才强撑的笑意、故作的无所谓,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柯允怀抬手捂住脸,指缝里传来压抑的闷响,眼眶瞬间就热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喜欢”。
  是会为一个人放弃所有骄傲,毫无廉耻、自尊,是会把真心捧到对方面前,哪怕被摔得粉碎也义无反顾。
  可这份迟来的心动,刚冒头就被掐灭,化作满地狼藉,以惨澹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