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纸人张
  阮凝春用精血製成经线控尸,已经损耗了她的元气,四组眾人绝不可能允许她身体虚弱的情况下,再让那碌葛小鬼上身。
  但在小春看来,她可以帮助四组和当地警方破案,可以让惨遭折磨的母子二人得到安息,她愿意去做。
  因此手脚被按住、嘴巴被捏住的她来回晃荡,试图甩开大人制止自己的手。
  直到会议结束后陈仪倾才鬆开她。
  小春刚想问为什么不让自己说话,一个脑瓜崩就弹到了她的脑门上。
  “唔!”她手啪嘰一下捂住额头,表情有点委屈:“干嘛弹我…”
  “不许逞能。”陈仪倾搓搓她肉肉的脸蛋,把她刘海儿都搓得乱乱的,“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就算要帮助別人,也不能建立在损耗自己健康的情况上,要量力而行。”
  一直和陈仪倾唱反调的屈慎停,也难得一见地站在同一战线。
  “好吧。”小春揪著放在身前的手指,吶吶说道:“可是死掉的阿姨和小宝宝很可怜…”
  黎月茸给她整理了一下发梢,“別担心,有办法的。”
  “只要给碌葛一具能承受住它阴鬼之气的身体,它就有可能自己去寻找半截婴尸,对吧?”她又確认了一遍。
  阮凝春和屈慎停同时点头。
  二人一个擅长制尸,一个擅长制鬼,一致认为曹玄医的推论成立。
  “那请『纸人张』为其造一具身体,不就可以了。”黎月茸道。
  人类在周而復始地步入生和死,有人死亡,就需要处理他的后事,下葬他的尸体。
  於是夏国自古以来的殯葬文化,一直在源源不断地传承下去。
  从中衍生出的各种阴门行当,也从未真正断绝过传承。
  譬如阮凝春代表的赶尸门,便属於阴门之一。
  和赶尸这种小眾几乎要灭绝的派系不同,阴门中另一个派系的门徒广布天下,到处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纸扎匠。
  该派系已经和专为死者缝尸入殮、製作寿衣的『皮匠』,沦为白事班子,逐渐不被玄门承认。
  在许多玄门中人的眼里,这两种行当上手过於简单,太多的普通人学了之后就能用,没有一点神秘性已不配算作玄学。
  然而老一辈的扎纸匠正统,其实比很多玄学术数还要玄乎。
  传统观念里,纸扎物是用来烧给阴曹地府的死者,让他们在地下使用的东西,手艺越好的扎纸匠造出来的东西越真。
  可同样一张纸落在老一辈的手里,便能画龙点睛、撒豆成兵,让纸人纸马『活』过来。
  黎月茸出身於憋宝人世家,职业特性需要她通晓玄门中的大小事宜,因此她小时候经常跟著家里长辈走南闯北,增进见识。
  期间她便认识了这一代纸扎匠的传人,一位姓张的老爷子,具体叫什么没人知晓,都称他为『纸人张』。
  听到她的话,阮凝春“哇”了一声眼神清澈,显然她一个四岁半的小孩儿根本不晓得什么『纸人张』。
  至於另外两个大的……一人根本就不是玄门中人,全靠天生的煞气体质和鬼物硬刚。
  另一人虽生在玄学世家却从小不受待见,屈家人根本什么都没教过他。
  这俩还不如阮凝春一个孩子知道得多!
  黎月茸额角跳动,直呼自己进了个草台班子。
  她嘆了口气道:“你们別管了,我负责去联繫人。”
  陈仪倾乾巴巴开口道:“那就麻烦黎副队了。”
  ……
  有著憋宝人的背景和长辈的交情,再加上官方出面求助,那位年岁已大的老纸扎匠很好说话,同意前往江省援助四组。
  案情紧迫,儘管在景园小区挖掘女尸时,特警队伍拉了警戒线防止周围的住户拍到什么,可小区里挖出尸体这件事本身瞒不住。
  当地的新闻论坛上的相关討论,垒了数千层回復,要儘快破了案子才能平息舆论。
  於是上面直接派了直升机,把老纸扎匠接到了江省。
  接到了人已经抵达市局的通知,四组眾人连忙准备去迎接。
  特设的接待室大门从外面被推开,一阵阵寒暄声中,两个衣著朴素、身后背著木头箱子的人走了进来。
  一名是看著已经耄耋之年的老者,唇角微微下撇,布满褶皱如同老树皮的面部满是斑点。
  他老得眼皮都下垂遮住半边眼球,看起来是个脾气不好难相处的老头儿。
  看到他,黎月茸立刻迎了上去,搀扶住他的手臂:“张爷爷,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纸人张摆摆手,浑浊却锐利的眼眸打量她,点点头:“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不错,你不像你家那些老傢伙守旧死板,跟著国家的步子是很对的!”
  阮凝春站在人群的边角,躲在陈仪倾的腿后面探出头,有些好奇地打量著。
  在她眼中,反而是老人身后的另一人要更显目些。
  那是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普通长相,从进门起他就没说一句话,看起来老实又憨厚。
  但他的皮肤发黄且十分暗沉,透出一股和旁人都不同的气味。
  黎月茸和纸人张聊了几句后,又带著敬意称呼那中年男人为张茂叔。
  名叫张茂的男人缓缓笑著,冲她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人群后的小春不停地偷偷嗅闻,鼻尖耸动像只小狗。
  她脸上表情古怪,像是遇到了什么不解的难题。
  忽然,那张茂像是似有所感,微一偏头要朝著她的方向看来,她立刻狗狗祟祟地缩起脑袋。
  好奇怪…
  阮凝春揉揉自己的鼻头。
  怎么那个皮肤黄黄的叔叔,闻起来不像人……?!
  当地警方接洽之后便离开了接待室,很快房间內就只剩下四组之人,和两名纸扎匠。
  陈仪倾上前和老人握了手,態度很谦逊。
  纸人张单刀直入,问道:“那小鬼尸体在何处?拿出来我上手看看,才好给它做一具新身体。”
  陈仪倾道:“我带二位过去,那母子的尸体煞气深重,镇压在特定的区域中。”
  一行人到了地方,纸人张和张茂就开始观察尸身,並把背后的木头箱子放在地上。
  二人手上动作不停,从箱子里取出剪刀、白线、金针、铅笔、米糊、竹篾、草编、顏料盒……以及一大卷材质偏硬又粗糙的白纸黄纸。
  一边拿东西,纸人张一边摆弄竹篾,弯弯折折三两下,人形的躯干和四肢就有了形。
  再添上两根竹篾在极简的人形上绕圈,就有了几个重要的支撑的骨点!
  纸人张眼皮耷拉著,吩咐身边的中年男人做事:“茂子,你来给这小鬼画皮裁衣。”
  “好的爸。”张茂缓缓点头。
  他动作像开了0.5倍速,连声音都有种停滯卡顿感。
  阮凝春紧紧地拉住陈仪倾的衣角,一双眼睛睁得很圆。
  她又好奇纸扎匠怎么给鬼造身体,又有些害怕那个没有人味儿的中年人张茂,看起来偷感很重。
  这时,屈慎停不动声色凑近,压低声音问旁边的黎月茸:
  “副队长,那位大叔……给人的感觉很怪啊?”
  黎月茸面色不变,同样用气音回了一句:
  “张茂叔不是活人,是纸人。”
  支棱著耳朵偷听的小春张大了嘴:
  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