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被遗弃的孤儿?不,妈妈很爱小春!
  夜深,洗漱完毕的阮凝春小朋友扯著灰兔子玩偶耳朵,慢吞吞爬上了带低矮楼梯的床铺。
  她洗过澡,保姆阿姨把她乌黑油亮的头髮吹得很蓬鬆,缩进被褥后只留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脸颊肉肉的。
  一席居家套服的陈仪倾拉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开著小夜灯拿著绘本读物,进行著今日的哄睡。
  低磁温和的嗓音在房间內流淌,连读了好几个故事后,床褥里的小鼓包还是翻来覆去地滚动,久久不能平静。
  忽的,一只热乎乎的小手从被子侧面伸了出来,像开的小猫爪子:
  “爹,我有点睡不著…”
  不知为什么,小春明明已经不为下午的衝突生气了,但心里还是堵堵的。
  陈仪倾放下绘本,伸手握住那只肉手手往被子里塞:“没关係,睡不著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爹陪著你。”
  “唔。”小春应了一声。
  她抓住青年的手指,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心事重重的小姑娘呼吸变得平稳,陈仪倾才缓缓停下了诵读。
  他轻手轻脚地站起身,给小春掖好被角。
  而后才出了臥室將门掩上。
  时间不早了,一楼客厅的主灯却还亮著。
  他从围栏处往下看了一眼,发现这个点向来已经回房间休息的两位老人,都还未睡下。
  见他从楼上下来,戴著老镜看书的陈德生老爷子抬起头,似笑非笑语气古怪道:“大忙人终於忙完了?今天一晚上电话就没停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日理万机,有多少业务呢!”
  习惯了老爷子挖苦的陈仪倾无奈一笑,没有顶嘴。
  苏楚秀表情担忧地看著他,问:“小春睡著了?”
  “嗯。”陈仪倾点头。
  “到底什么情况?叶家的孩子在学校里欺负小春了?”苏楚秀追问。
  短时间內叶氏风云集团的巨大动盪,瞒不过他们。
  有好几个老友给他们来电询问內情,还有叶氏如今的当家人想方设法托人托关係,想找他们说情。
  二老顾及到小春的情绪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时机问询,只从旁人那里囫圇听了个大概,知晓是两家孩子起了矛盾,闹得很不愉快。
  下午自家孙子去学校见过孙家人,还没回家,便做主牵动了一些人脉对叶氏施压,竟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陈德生和苏楚秀对外人的说辞只信了一半。
  他们清楚一定是叶家做了什么过分之事,才让一向冷情的陈仪倾如此动怒。
  不论是打听消息的、还是托关係的,两人一概含糊其辞地推脱掉。
  耐著性子等到小春睡著,二老才把他堵在了客厅里“审问”。
  听陈仪倾一五一十地敘述了情况,两个老人的表情陡然难看起来。
  “叶家人竟如此口无遮拦?咱们两家八竿子打不著干係,他们都敢背后编排?!”苏楚秀气得不轻。
  说小春的妈妈“不三不四”,是很下作的造谣了。
  这话尚且从一个五岁孩童口中说出,可想而知叶家人私下在家里的誹谤,一定更加过分!
  苏楚秀眉头紧皱:“怪不得我看小春回来的时候眼皮红肿哭过,感情叶家那些人这么过分…”
  说话间老太太的神情语气都带了心疼。
  一旁的陈德生拉著一张老脸,將手中的书籍狠狠甩在桌上,沉声道:“你做得没错,一屋子大人对个孩子捏造谣言,真是没脸没皮!当我们陈家没人给孩子撑腰吗?”
  二老都不是在意声誉而委屈自己的那类人。
  他们的观念很朴实,人打拼一辈子除却为国家做贡献、实现自己的价值,还有不就是惠及子孙后代?
  陈家累世的人脉资源,是他们应得的,自己挣出来的。
  陈德生有一位至交好友,也是夏国知名的工农业专家学者,有著十分杰出的贡献。
  然而几年前那位好友仅因换购了电子產品被拍到,就遭遇了一些莫须有的攻击,指责骄奢,说他身为学者应该保持清贫……
  对比陈老爷子在家中大骂了好几天,直呼“狗屁逻辑”!
  气呼呼地骂完叶家,陈德生顿了顿沉著脸强调:“你已经是当爹的人了,自己闺女受了委屈討公道,是应该的事。
  但有一点你要切记,家事为私,无论如何不可以行使特权。”
  陈仪倾认真道:“爷爷你放心,叶家之所以被查封是他们本身不乾净,我不会逾越的。”
  毕竟对叶家施压的主力是宫郁涵,这仅是一场压倒性的商战。
  “你心里有数就行。”
  聊完严肃的话题,二老又担心起小春的心理健康,怕她听到那些难听的话会留下创伤。
  这一点恰恰也是陈仪倾最担心的。
  因为他在调查小春身世、办理小春的身份证明等事时,发现小春很可能不是阮陘的亲孙女儿。
  用村民的话说,她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儿。
  这个观念是奉阳村村民们普遍的猜测:
  “小春那孩子肯定不是阮老头的孙女儿!那老爷子长得跟个煞神似的,有这基因?生得出那么俊的娃娃?”
  “首先年龄对不上,阮老头一看最少七老八十的人,孙女儿怎么可能这么小嘛!而且他在村后面的山里住了这些年,我们可从没听说过他有儿女,见都没见过,怎么就突然有了个奶娃娃孙女儿?孩子爹妈呢?”
  “是嘞,估计是附近哪个村里人造孽,遗弃的孩子,让老头儿捡走了。”
  “我记得那年春天,阮老头突然抱著个襁褓婴儿到村里来,主动和村里人搭话,问谁家有新生儿和產妇,能帮忙奶一口娃娃。
  我当时才生了老二,见那襁褓里的孩子哭声弱得像猫一样,瘦巴巴那么点大就心软了,抱过来餵了两口,结果那孩子像没喝过奶一样生吞猛咽,我看得清楚,小脸蛋上还沾著泥灰呢!”
  “……”
  问到阮家爷孙的情况,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收集到信息的陈仪倾没想到,小春的身世还能更坎坷。
  刚生下来便被遗弃在山中,幸得赶尸人阮陘捡走抚养。
  然而还没过三五年,阮老爷子也撒手人寰再次留她一人。
  陈仪倾不知道小姑娘是否知晓,自己並非阮陘亲生、被遗弃的真相。
  若是她知道,叶彬那句“没妈要的野孩子”,才是正中她內心的伤疤!
  抱著重重地担忧,苏楚秀和陈德生再三叮嘱孙子,这几日一定要多陪伴孩子。
  还让家里的保姆时刻上心。
  一旦发现小春心情不佳就立刻来通知,届时他们再想办法,帮小姑娘排解鬱结…
  ……
  隔著一层楼的阮凝春小朋友,陷入深眠。
  她並不知道家里的大人正因自己的身心健康,召开著夜谈会议。
  敏锐磅礴的灵觉,因情绪不佳有些失控,使她乱糟糟地做著一些记忆混乱的梦。
  意识模糊间,小春像回到了温暖又密不透风的羊水膜中,变成了懵懂无知的胎儿。
  下一秒她感到周围的温度骤降,飢饿、寒冷、疼痛和恐惧让她瑟瑟发抖。
  正当她浑身打著哆嗦细细地啼哭时,一双手臂將她紧紧地抱住,让她陷入了柔软又温暖的馨香怀抱。
  她的肚子里的飢饿被慢慢填满;
  寒冷被逐渐驱散;
  惶恐不安的情绪一点点被抚平……
  恍然间,小春仿佛听到了一道温柔的泣音:
  “小春別哭…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继续陪你了。”
  “……妈妈捨不得你,妈妈爱你。”
  是妈妈!
  梦魘中的小婴儿焦急地挥舞著手臂。
  她想要努力睁开眼皮,去看清妈妈的模样。
  然而无论小春怎么努力,那道好听的声音还是隨著暖意消失殆尽。
  “呜…”亮著小夜灯的臥室內,床上熟睡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蜷成了一团,紧闭的眼角渗出了泪液:
  “……妈妈。”
  光怪陆离的梦境还在继续。
  小春梦到自己三岁那年,在山里捡了一小背篓果子和酸角,带下山给村里的小伙伴们分享。
  孩子群里有一个大她两岁的男生,她不太喜欢。
  对方很霸道,而且抠搜。
  其他小朋友买了零食或者从家里带了果子,他总要拿了又拿,轮到他自己买零食的时候,就小气地不愿意分享。
  梦中男生吃了小春一把酸角,还要往她背后的小背篓伸手,让小姑娘不太开心。
  她阻止了男生,“你上次和上上次,都不愿意把自己的零食分享给我,所以我也不想给你了。”
  遭到阻止的男生很不高兴,又被指责小气,他觉得丟了面子,便对著小春嚷道:
  “几个破果子我才不稀罕!我爸妈会给我零钱,让我去小卖部买跳跳买乾脆麵,比你的果子好吃多了!而且我有爸爸妈妈你有吗?”
  背著小篓的小春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她闷闷不乐回到了山上的家里时,阮陘正在餵鸡。
  小姑娘把背篓往地上一放,眼睛里渗出泪水。
  她第一次倔强地往老头儿跟前一站,昂著瘦巴巴的下巴带著哭腔问道:
  “爷爷,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他们真的不要我了吗?”
  阮陘一怔,眉头慢慢地拧了起来。
  “谁给你说的?”他从鸡圈里走了出来,沉思了片刻,也是头一次没有糊弄孙女儿,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道:
  “丫头,这话我只和你说一次,你妈妈没有不要你。这个世界上你可以怨任何人,唯独你的妈妈不行,因为她是最爱你的人!”
  当天晚上阮陘准备了很多祭祀的东西,一言不发地带著她往山上走去。
  两人到了山顶一片树荫葱鬱、空气清新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没有墓碑的小坟包,坟头长满了草草。
  那晚之后,一个念头深深地刻印在了小春的脑海中:
  妈妈很爱小春,她没有不要小春。
  她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山间的草木……无言地陪伴著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