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县令耕田
  王衙役颇为得意,他成功完成了拖延任务,並得到了县令大人的赏识。
  同行的宋衙役拎著桶,对王衙役十分佩服,王哥真是慧眼如炬,一抓一个准。
  他哪里晓得,大唐的河流里,鲤鱼比其他鱼都过得滋润。
  “什么味?”
  褚县令从风里闻到了一股腥味,熏得他蹙起了眉头。
  王衙役忙挥了挥手,示意宋衙役离得远了些。
  “大人,咸鱼的味道。”
  “又是鱼!”
  褚县令今日跟鱼有些犯冲。
  “青山村是府兵的村子,劳动力充足,不会误了春耕,咱们去前面的村子吧。”
  王衙役说的很在理,涇阳折衝府一千人,乃是涇阳县的中流砥柱。
  “那就更应该看看,府兵安定,天下才能安定。”
  褚县令来到青山村口,怒瞪王衙役,“这就是你说的,不会误了?”
  田地里全是妇人和孩子,更离谱的是,还有一个瘸子在套犁。
  府兵只有四五个,一看就是敷衍了事。
  许小郎君可真是害苦了王衙役,亏他如此劳心劳力,惹恼了县令。
  “可能接到了军令。”
  府兵自备粮草,不需县衙筹集粮草,这倒有可能。
  “你家大人去哪儿了?”
  谁能想到,褚县令会问一个小孩,小孩子可不会说谎。
  “你谁啊,胆敢刺探我方军情。”
  別的村可能不会,但青山村不一样。
  尤其是这个小孩前些日子犯了错误受过处分,如今还是带罪上岗。
  “放肆,此乃县尊大人,把你家大人叫来。”
  王衙役再想帮许小郎君,此时也不能坐歪了屁股。
  “等著。”
  当褚县令等人看著牌位,都略带同情的看著大牛。
  同情他年幼失父,又同情他脑子缺根弦。
  “大牛,还不拿回去。”
  许哲让大牛拖一拖,没想到把牌位拿出来嚇人。
  “大人,大牛无知,还请见谅。”
  “是你。”
  褚县令仍记得县衙上的清越读书声,再见许哲,少年更加从容不迫。
  许哲敛了敛衣袖,“见过大人。”
  “无须多礼,近日读什么书,可有感悟?”
  许哲看他和顏悦色,不由得鬆了一口气。
  但他一副关注学生的做派,又让许哲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九九乘法表吧。
  王衙役跟著鬆了一口气,却立马提起来,只听许哲答道:
  “近日未曾读书,忙著春耕呢。”
  褚县令一眼望去,全是板结的土地,面上隱隱有了怒气。
  “大人请隨我来。”
  许哲领著褚县令等人来了田里,张火长提犁在田里飞奔。
  王衙役没眼看,这才耕了半块田,等著县令大人的呵斥吧。
  谁叫他的木桶里,藏了两条咸鱼呢。
  “停下。”
  褚县令大声呼喝,撩起袍服就往田里冲。
  他扶著犁头,看著田里深深的犁痕,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大人懂农桑?”
  许哲也不可思议,褚家乃是官宦世家,褚家以书法闻名天下,竟还懂耕种。
  “伯父因杨玄感之事被贬西海郡,我时常与他劝农课桑,但从未见过这样的犁。”
  他擼起了袖子道:“我来试试。”
  “大人,使不得啊。”
  眾人纷纷劝道,县令怎么能干这么自降身份的事。
  “张叔,你在前面拉,控制点速度。”
  许哲发了话,张火长才小心翼翼拉犁,深怕摔著县令。
  “快,再快。”
  褚县令不停催促,还飆起了犁。
  直到一块田地犁完,褚县令气喘吁吁坐在田埂上,“有此利器,何愁春耕不力。”
  他目光灼灼看著许哲,“图纸……”
  许哲从吴勇手里接过图纸递给他,“大人儘管拿去。”
  褚县令迫不及待查看图纸,原理很简单,一看就会。
  “你们村何不多多製造,比直犁加价五成能不能办到?”
  许哲瞥了一眼吴勇,他点了点头。
  “大人,村里没有那么多矿石。”
  “这不是问题,县中库存允你们优先购买,可卖犁后再清帐。”
  不知不觉,拿了一笔官府的订单。
  许哲看著吴勇捏紧的双手,这单不仅不亏,反而很赚。
  “我们定当竭尽所能。”
  “好,这犁我要先带走,此后一併结算。”
  许哲点头道:“大人请便。”
  “王斌,把犁扛到官道等本官。”
  许哲跟在褚县令身后,走到无人之处。
  “许哲,你可愿意拜我二兄为师?”
  在县衙之时,还是亲自收徒,现在又要引荐给褚遂良。
  別看褚遂良如今只是小小的起居郎,贞观中后期得到太宗的重用,並延续到高宗的永徽朝。
  许哲看著褚县令热切的目光,迟疑了。
  “大人,我愿做你的记名弟子。”
  “我?”
  褚县令愣了愣,“你可知,在我伯父眼里,我只是一县之才,我伯兄有宰辅之才。”
  褚遂良在贞观后期升任中书令,位同宰相。
  宰相弟子,何其显赫。
  许哲想起褚县令在衙门对肖里正的喝问,以及刚刚在田里的狂奔。
  “是的,我愿成为您的记名弟子。”
  褚县令爽朗一笑,“不必妄自菲薄,你可做我的衣钵弟子。”
  “大人,我只能做记名弟子,且不能大肆宣扬。”
  做亲传弟子都得隨侍左右,何况衣钵弟子。
  虽然只有短短十余天,但许哲已割捨不掉青山村这些人了。
  “好,依你,我叫褚遂超,字登峰,你拜师吧。”
  许哲就在田埂上,对著褚遂超拜了三拜,定下了师徒之礼。
  “阿哲,可有表字?”
  刚吃了两顿饱饭,哪里来的表字,许哲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志向?”
  “煮粥不用扣扣搜搜,餐餐有肉,想吃啥吃啥,不为食材发愁。”
  褚遂超听得发笑,“你这算什么大志?”
  许哲指了指天边,“我没什么大志,就想在这里,吃到海里的大龙虾,岭南的鲜荔枝。”
  他又补充道:“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吃到。”
  褚遂超惊得说不出话来,哪里是没有大志,这志向大的狂妄。
  “玉盘珍饈,子珍,许子珍。”
  许哲没什么大要求,不是许万钱就成,“老师,束脩?”
  古人以肉条作为束脩,家里没有,许哲打算奉上咸鱼。
  “这就是束脩。”褚遂超晃著图纸,大踏步离开。
  “我看到你了,出来。”
  许哲等了良久,没有诈出人来。
  等他离开后,有人从泥地里爬起,嘀咕道:“我可不是张大眼那傻子,荔枝,什么是荔枝?”
  他不知道,很多年后,会有一首流传千古的诗。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