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行动,开始!
  “现在,你都知道了。”
  许峰打破了沉默:“那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要给我添麻烦。”
  他转身,准备回到院子中央,继续研究那张致命的地图。
  “等我办完事,自然会放你走。”
  陈雪凝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直到许峰的背影即將重新被阴影吞没,她才用一种梦囈般的、沙哑的声音开口。
  “你……”
  许峰的脚步停住了。
  “你真的……能杀了他吗?”
  这个问题,让许峰的后背微微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她。
  女孩的脸上,泪痕未乾,却已经没有了恐惧和愤怒。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混合著担忧和期盼的情绪。
  她关心的,不是自己能不能被放走。
  而是他,能不能成功。
  这个女人,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你好像……很高兴?”许峰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陈雪凝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用力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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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
  这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
  她抬起头,直视著许峰,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爹地说过,冈村寧次是屠夫,是刽子手,他在华北搞『三光政策』,在我们金陵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
  “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许峰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只是饶有兴致地看著她。
  “可你別忘了,冈村寧次现在是你们国府的座上宾,是国防部的最高军事顾问。”
  他的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戳向她立场的矛盾之处。
  “他正在用屠杀我们同胞的经验,帮你们的党国,去对付另一批同胞。”
  “我杀他,就是在破坏你们国府的大计。”
  许峰向前走了一步,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著她。
  “你,一个党国要员的女儿,一个既得利益者。为我的行为感到高兴?”
  “你就不怕,我做的事情,最终会毁了你和你父亲现在拥有的一切吗?”
  陈雪凝的脸白了白。
  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傻瓜,她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係。
  可有些东西,比利益更重要。
  “我爹地是党国的顾问,不是屠夫的走狗!”她的声音不大,却透著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执拗。
  “我只知道,他是坏人,是所有龙国人的仇人!坏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她的逻辑简单、纯粹,甚至有些天真。
  但在这一刻,却显得无比坚定。
  “你杀他,是为国除害,是替天行道!我当然高兴!”
  她看著许峰,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对绑匪的恐惧,反而燃烧起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你……你才是真正的英雄!比那些在报纸上夸夸其谈,背地里却和仇人把酒言欢的偽君子,英雄一百倍,一千倍!”
  许峰沉默了。
  他看著眼前的女孩,第一次,对这个任务的“附带品”,產生了兴趣。
  她就像一个生活在染缸边上,却依旧保持著纯白顏色的异类。
  愚蠢,但又乾净得让人无法討厌。
  “英雄这个词,太空了。”许峰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我只是个復仇者。”
  “那我也支持你!”陈雪凝毫不犹豫地接话。
  许峰扯了扯嘴角,没再和她爭辩。
  他重新走回院子中央,蹲下身,捡起那根枯枝。
  那张画在泥地上的庄园地图,依旧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找不到任何明显的破绽。
  陈雪凝没有再说话。
  她悄悄地搬过那张破旧的矮凳,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屋檐下坐好。
  她抱著膝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著他。
  看著那个蹲在地上,用一根枯枝,策划著名一场惊天刺杀的男人。
  小院里,重归寂静。
  但这一次,空气中不再是恐惧和对峙。
  而是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成了这场復仇,唯一的观眾。
  许久,许峰头也不回地开口。
  “夜还长,困了就去屋里睡。”
  陈雪凝摇了摇头。
  “我不困。”她看著他的背影,轻声问:“那个地方……是不是很难进去?”
  许峰手中的枯枝,在地图上一个代表机枪阵地的位置,重重点了一下。
  “一个营的兵力,固若金汤。”
  陈雪凝的心沉了下去。
  她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一个营意味著什么。
  那不是几十个卫兵,那是几百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是一座真正的军事堡垒。
  “那你……”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担忧。
  许峰没有回答。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院子角落那堆废弃的杂物旁,从里面翻出几根长短不一的铁丝,和一卷被丟弃的电线。
  他回到地图前,重新蹲下,开始用那些铁丝,在地上搭建一个简陋的立体模型。
  陈雪凝看懂了。
  他在模擬,在推演。
  在用最原始的办法,对抗一座最现代化的堡垒。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你现在能做的,最有用的事,就是待在那张椅子上,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要给我添任何麻烦。”
  “你安安静重地待著,就是在帮我了。”
  这句话,比任何一句训斥都更伤人。
  它清晰地划分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她的。
  一个,是他的。
  陈雪凝脸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净。
  她所有的勇气和热情,都被这几句冰冷的事实彻底击碎。
  她默默地退回到屋檐下,重新在那张破旧的矮凳上坐下,抱著自己的膝盖。
  她不再说话,只是看著那个男人重新蹲下,继续对著那张简陋的地图,与一整个营的兵力无声地对峙。
  小院里,重归死寂。
  ……
  一夜无话。
  当天边的鱼肚白,取代了浓重的墨色时,陈雪凝在一阵寒意中醒来。
  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在矮凳上睡著了。
  院子中央,那个男人已经站了起来。
  地上的地图被他用脚抹去,不留一丝痕跡。
  他手里拿著的,是那根昨天捆过她的,粗糙的麻绳。
  许峰向她走来。
  陈雪凝的身体绷紧了,但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尖叫。
  她只是默默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种默许,一种顺从。
  她知道,大戏即將开场。
  而她这个唯一的观眾,也该退回到后台了。
  绳子一圈圈缠上手腕,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颤抖。
  许峰检查了一下绳结,確认足够牢固。
  “今天晚上八点之后,会有人来救你。”
  他的话语很平淡,像是在交代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陈雪凝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著他,想问些什么,想说些什么。
  但许峰已经拿起了那块塞过她嘴的布条。
  她闭上眼睛,主动张开了嘴。
  布条堵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语,也堵住了她即將涌出的担忧。
  许峰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身影乾脆利落地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门被关上。
  屋子里,只剩下陈雪凝一个人。
  她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也无法出声。
  恐惧和孤独,像潮水一般涌来。
  但她心里想的,却不是自己的安危。
  那个男人,他要去闯一个军营。
  一个人,对抗几百支枪。
  他会成功吗?
  他能活著回来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这个被绑架的人质,开始由衷地,为那个绑架她的“魔鬼”,默默祈祷。
  请一定要成功。
  请一定,要活著回来。
  ……
  许峰穿行在金陵城刚刚甦醒的街道上。
  早起的摊贩,推著独轮车,车轮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咕嚕咕嚕”的声响。
  他没有去找昨天那个送信的小孩。
  在一个固定的地点,重复使用同一种工具,是愚蠢的。
  他的目標,是码头区一个正在搬运货物的短工。
  那人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眼神里透著一股被生活压榨乾净后的麻木。
  许峰走到他面前,没有多余的废话。
  他伸出手,掌心里躺著两枚崭新的银元。
  短工的呼吸停滯了一瞬,目光被那点银光死死吸住。
  许峰將其中一枚银元推到他面前。
  “你的。”
  他又拿出那封早就写好的信。
  “今天晚上七点整,一分不能早,一分不能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这个,送到颐和路十八號,陈公馆。交给门口的卫兵,然后马上离开。”
  他將信和另一枚银元,一起放在旁边的货箱上。
  “办好了,这块也是你的。”
  短工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討价还价。
  他只是飞快地抓起那枚属於他的银元,又拿起那封信和另一枚银元,揣进怀里,动作快得像是在偷。
  然后,他转过身,继续去扛那些沉重的麻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许峰转身离开,匯入码头区嘈杂的人流中。
  信,是定时炸弹。
  七点钟送到,陈瑜看到信,必然会以为自己会在晚上行动,从而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力量,赶往燕子磯或者那个小院。
  而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