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像是陌生人
  陆让一脚油门轰回家,巨大的关门声震得墙壁都在颤。
  他扯下领带,狠狠摔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眼前全是画廊里商芜与陈淳之並肩低语的画面。
  那画面深深扎进他心里。
  原来她的累,她的不开心,是因为有了更温柔的倾诉对象?
  那他这个丈夫算什么?
  一个可笑,多余的、甚至让她过得不好的绊脚石?
  另一边,画廊里。
  程昼还傻乎乎地等著陆让出现,左等右等不见人,发信息也不回。
  他纳闷地走过去,却发现商芜和陈淳之已经准备离开了。
  “阿芜,要走了?”程昼问道。
  “嗯,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商芜点点头,脸上带著一丝交谈后的放鬆。
  陈淳之温和地笑道:“我送你回去吧,正好顺路。”
  “不用麻烦,程昼有车。”商芜礼貌拒绝。
  但陈淳之坚持:“不麻烦,很久不见,正好路上可以再聊聊那个新锐艺术家的作品。”
  商芜盛情难却,加上確实聊得投缘,便点了点头。
  程昼看著两人並肩离开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给陆让打电话。
  结果,关机了!
  程昼暗道不好,立刻给陆优打电话:“优姐!出大事了!计划有变!阿让没来,阿芜被陈淳之送回家了!陆让电话关机了!”
  陆优一听,头都大了。
  家中,冷战升级。
  商芜被陈淳之送到楼下,再次道谢后上了楼。
  打开家门,一片漆黑。
  她打开灯,发现陆让的鞋在门口,心里微微一动。
  他回来了?
  她走到臥室门口,轻轻推开门。
  陆让背对著她躺在床上,似乎睡著了。
  商芜犹豫了一下,没说话,轻轻关上门,去了客卫洗漱。
  她躺到床上时,儘量离陆让远一些。
  黑暗中,陆让紧闭著眼,但紧绷的背脊透露了他根本没睡。
  一连几天,两人陷入了更深的冷战。
  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陌生人。
  陆让早出晚归,儘量避免和商芜碰面。
  即使碰面,也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商芜本就心情低落,见陆让这种態度,更加心寒,也索性不再主动开口。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优和程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陆优直接把陆让堵在律所:“陆让!你还要彆扭到什么时候?阿芜身体还没好,你就不能大度点?”
  陆让冷笑,终於憋不住开口,语气酸涩:“我大度?我怎么大度?看著她跟別的男人有说有笑,然后回家对我冷著脸?我是不是还要鼓掌祝贺?”
  “那是个误会!”陆优气道,“陈淳之就是偶然遇到!”
  “偶然遇到就能聊得那么开心?就能送她回家?”陆让根本听不进去,“姐,你別管了。她既然觉得跟我在一起过得不好,那我离她远点,不正合她意?”
  另一边,程昼也去找商芜。
  “阿芜,你跟陆让说句话吧。他这几天都快变成工作机器了,脸色难看得嚇人。”
  商芜红著眼圈,委屈道:“我说什么?他看见我就跟看见仇人一样,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我低头?”
  程昼两边劝,两边碰壁,一个比一个倔。
  陈淳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开始更频繁地联繫商芜。
  有时是分享一些有趣的艺术资讯,有时是邀请她参加一些轻鬆的文化沙龙,美其名曰帮助她转换心情,有利於康復。
  商芜正处於情感空虚和苦闷期,陈淳之的温和体贴,以及共同的艺术话题,確实让她感到一丝慰藉和放鬆。
  她偶尔会答应出去喝杯咖啡,或者短时间逛一下展览。
  她並不知道,这些看似平常的交往,每次都恰好被有心人拍到,照片或多或少都会流传到陆让那里。
  陆让看著照片上商芜和陈淳之相谈甚欢的样子,每一次都如同在心口插上一刀。
  他的脸色越来越冷,工作起来越发拼命,几乎把律所当成了家。
  这天,商芜需要去医院复查。
  她本来想自己打车去,但陈淳之打电话来关心她的近况。
  得知后,陈淳之主动提出开车送她,觉得有人陪著放心些。
  商芜犹豫了一下,想到陆让冷漠的態度,心一横,答应了。
  复查结束,陈淳之体贴地扶著她从医院出来,正好被赶来医院想看看商芜情况的陆让撞个正著。
  陆让看著陈淳之扶著商芜手臂的那只手,眼神瞬间冰冷。
  商芜也看到了陆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陈淳之却似乎没察觉,反而更自然地虚扶著,对陆让礼貌地点了点头:“陆律师,好巧。”
  陆让的目光死死锁在商芜脸上,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啊,真巧,看来,是我多余来了。”
  商芜被他眼神里的冰冷和讽刺刺痛,赌气道:“不敢劳烦陆大律师,有陈先生送我就够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陆让的怒火。
  他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这一次,连陆优和程昼都觉得,事情真的闹大了。
  而陈淳之看著陆让离开的背影,又看看身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商芜,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光芒。
  他道:“走,我先送你回去。”
  商芜点点头。
  回到律所,陆让盯著手机屏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个熟悉的对话框,依旧只有他孤零零的一条消息,没有任何回音。
  他眼底的光,一点点黯下去。
  最终,他收起手机,给严岳打电话:“晚上我去饭局,见委託人。”
  陆让並不知道,在他离开家后不久,商芜拄著拐杖,慢慢从楼上下来了。
  她其实听到了陆优和程昼的来访,也听到了陆让离开的动静。
  家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和无处不在的,关於那个失去的孩子的回忆。
  她走到厨房,习惯性地想给自己泡杯咖啡,拿起咖啡罐才想起,医生嘱咐她近期都要戒掉咖啡因。
  商芜动作顿住。
  她鬼使神差地,拿出了陆让惯常喝的那个牌子的咖啡豆,仔细地研磨,烧水。
  一步一步,按照他最喜欢的浓度和温度,冲泡了一杯黑咖啡。
  仿佛这样做,就能感受到一丝他还在身边的气息。
  看著那杯氤氳著热气的黑色液体,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书房的门並没有关严实。
  而奉陆优之命,上来看看商芜是否需要什么的程昼,恰好走到了门口。
  他听到了商芜压抑的哭声。
  程昼脚步顿住,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进去,只是默默转身下楼,心情复杂。
  他想了想,还是给陆让发了条信息,只说商芜情绪似乎很低落,让他有空多关心。
  但此刻陆让正在聚餐,並没有及时看到这条信息。
  ……
  几天后,一场备受瞩目的当代艺术展在叶城美术馆开幕。
  陆让记得商芜以前很喜欢这位艺术家的作品,或许看展能让她心情好一些。
  他抱著微弱的希望,尝试著邀请她,打破僵局。
  出乎意料的是,商芜沉默了几秒后,竟然同意了。
  陆让心中一阵悸动,小心翼翼地为她准备好一切,开车带她前往美术馆。
  进展厅时,陆让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她不露痕跡地避开了。
  他的心沉了沉,但依旧维持著表面的平静,陪在她身边,轻声为她讲解著作品。
  他本身对艺术兴趣不大,但为了她恶补过相关知识。
  商芜只是默默地听著,偶尔点头,並不接话。
  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展区时,她目光被一幅色彩沉鬱的抽象画吸引,驻足观看。
  陆让的手机恰好震动,是律所一个紧急电话。
  他看了一眼商芜,见她看得专注,便压低声音道:“我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商芜点了下头。
  陆让走到不远处的走廊去接电话。
  然而,当他几分钟后掛断电话回来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
  商芜依旧站在那幅画前,但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陈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