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就当没在一起过
  顾言看著她,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瞭然,隨即被更深的温柔覆盖。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掌心温暖乾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小雾,我喜欢的现在的你。我们一起往前走。”
  他温和的理解像一股暖流,悄然抚平了陆玉雾心中因傅厌而起的褶皱。她反手握了握他的手,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而这温馨的一幕,落在远处窗边那双一直暗中追隨的眼睛里,却无异於火上浇油。傅厌握著筷子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猛地收回视线,胸口堵得发慌,再也吃不下一口东西。
  下午,陆玉雾接到了商芜的电话。
  “小雾,晚上有个慈善拍卖晚宴,妈妈本来想带你一起去,看中了一套不错的古董珠宝,觉得挺適合你的。但我工作室这边临时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见,实在走不开。”商芜的声音带著歉意,“东西我已经委託人帮忙留意了,你自己去一趟好吗?我也叫了人陪你一起,免得你一个人无聊。”
  陆玉雾以为是爸爸或者小姨陆优,便爽快地答应了:“好的妈,你把时间和地址发给我。”
  然而,当她傍晚时分,穿著商芜提前为她准备好的小礼服,走到宿舍楼下时,看到那辆熟悉的、线条冷硬的黑色跑车,以及靠在车边,一身剪裁合体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却面色冷峻的傅厌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傅厌抬眸看到她,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波动,隨即被更深的冷漠覆盖。他率先开口,声音像是淬了冰,带著一种刻意的疏离:“商阿姨临时有事,托我陪你去。只是帮个忙,別多想,我没兴趣缠著一个心里装著別人的人。”
  他的话像冰冷的针,刺得陆玉雾心臟微麻。她攥紧了手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涩意,同样冷淡地回应:“谢谢,麻烦你了。”
  一路上,车內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陆玉雾偏头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傅厌则专注地开著车,下頜线绷得紧紧的,两人之间隔著的距离,比陌生人还要遥远。
  慈善晚宴设在城郊一处隱秘的私人庄园,衣香鬢影,觥筹交错。傅厌的出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他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场,让许多想要上前攀谈的人都望而却步。
  陆玉雾儘量忽略身边这个存在感极强的“同伴”,按照母亲的指示,找到了那套古董珠宝的图册。那是一对翡翠手鐲,色泽温润通透,样式古朴典雅。
  拍卖开始后,傅厌几乎没怎么看台上的拍品,只是沉默地坐在她身边,一杯接一杯地喝著侍者端来的香檳。他脸色不太好看,眼神阴沉,偶尔扫向陆玉雾时,带著一种压抑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烦躁。
  当那对翡翠手鐲开始竞拍时,陆玉雾按照母亲之前的交代,谨慎地举了几次牌。但显然对这套手鐲感兴趣的人不少,价格很快被抬到了一个让她有些犹豫的高度。
  就在她思考著是否要继续加价时,身边一直沉默的傅厌,忽然直接举起了手中的號牌,报出了一个远超当前价格的高价。
  全场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拍卖师愣了一下,隨即兴奋地確认:“这位先生出价……还有没有更高的?”
  无人应声。
  “成交!”
  一锤定音。
  陆玉雾愕然地看向傅厌,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收回號牌,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后续的流程,两人依旧没有任何交流。直到晚宴结束,坐上回程的车,傅厌才將那个装著翡翠手鐲的精致礼盒,隨手放在了后座。
  车內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外的霓虹灯流光溢彩,映照在傅厌稜角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车子缓缓停在陆家別墅外。陆玉雾解开安全带,拿起后座的手鐲盒,低声说:“谢谢。这个多少钱,我会让我妈妈转给你。”
  她伸手去开车门,手腕却猛地被一股大力攥住。
  傅厌不知何时转过了身,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翻涌著压抑了整晚的、近乎凶猛的浪潮。他紧紧盯著她,声音因为酒精和情绪而沙哑低沉:“陆玉雾,你就真的……能这么轻易地往前看了?”
  陆玉雾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痛楚和质问刺得心口一颤,但她立刻武装起自己,用力想抽回手,语气硬邦邦的:“不然呢?难道还要留在原地等你吗傅厌?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不要你?”傅厌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他猛地凑近,带著酒气的灼热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颈,迫使她抬头看著他,“陆玉雾,你……”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那双近在咫尺的、带著水光却倔强瞪著他的眼睛,让他所有的理智瞬间崩塌。他低下头,带著一种毁灭般的气势,狠狠地朝著那张总是说出气人话的唇瓣吻去——
  就在他的唇即將触碰到她的前一秒,车外一道刺眼的光线射来,伴隨著车门被拉开的声音。
  “小雾?怎么在车里待这么久?”
  陆让沉稳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傅厌的动作瞬间僵住。陆玉雾也猛地惊醒,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慌乱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髮和礼服。
  傅厌深吸一口气,迅速坐直身体,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在瞬间收敛得乾乾净净,只剩下惯常的冷漠。他甚至还对著车外的陆让,略显生硬地点了点头:“陆叔叔。”
  陆玉雾心跳如鼓,脸颊滚烫,看也不敢看傅厌和爸爸,抱著手鐲盒,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下了车,声音发颤:“爸……我、我回来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衝进了家门。
  傅厌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又对上陆让那双锐利探究的眼睛,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发动车子,黑色的跑车如同暗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只留下轮胎碾过路面的轻微声响,和车內尚未散尽的、剑拔弩张又曖昧未遂的气息。
  陆家別墅內,灯火通明。
  陆玉雾几乎是逃也似的衝进玄关,心臟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脸颊上的热度久久不退。刚才车里那一幕,傅厌骤然逼近的气息,那双燃烧著怒意与某种深不见底情绪的眼睛,还有那几乎要落下来的吻……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具有衝击力。
  “小雾。”陆让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陆玉雾身体一僵,慌忙低下头,掩饰著自己慌乱的神色,含糊地应了一声:“爸。”
  陆让走到她面前,目光如炬,在她泛红的脸颊和略显凌乱的髮丝上停留片刻,语气带著不容迴避的关切:“刚才在车里,怎么回事?傅厌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的事!”陆玉雾立刻摇头,声音因为心虚而拔高了些,“就是……就是说了几句关於手鐲价钱的事情,可能……可能语气有点不太好。他帮我妈妈拍东西,我总得客气点道个谢……”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著,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陆让沉默地看著女儿,那双经歷过无数风浪的锐利眼眸,似乎能看穿一切偽装。但他最终没有深究,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没事就好。时间不早了,上去休息吧。”
  “嗯,爸爸晚安。”陆玉雾如蒙大赦,抱著那个沉甸甸的珠宝盒,几乎是跑著上了楼。
  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她背靠著门板,才敢大口喘息。刚才在父亲审视的目光下,她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她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將滚烫的脸颊埋进被子里,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傅厌刚才在车里那副失控又危险的样子。他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他先不要她的,是他先冷漠以对、拉黑消失的,现在又凭什么摆出一副被拋弃、被伤害的姿態来质问她?甚至还差点……
  一想到那个未遂的吻,陆玉雾的心跳又漏了一拍,隨即涌上的是一股更深的委屈和愤怒。他把她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彻底划清界限。
  她猛地坐起身,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编辑了一条简讯发给傅厌。语气冰冷而决绝:
  “傅厌,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了。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我不想因为过去那点不清不楚的事情,影响到两家的交情。就当从来没在一起过吧,对谁都好。”
  发送。
  看著那条已送达的提示,陆玉雾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重新瘫倒回床上,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带著一种自虐般的快意。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某家高级酒吧。
  傅厌坐在僻静的卡座里,面前的桌上已经空了好几个酒杯。他鬆了松领带,俊朗的脸上笼罩著一层驱不散的阴鬱和烦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那条冰冷的简讯內容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他本就混乱不堪的心绪。
  “就当从来没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