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原来是两条老狗!
  第198章 原来是两条老狗!
  皇陵身为帝王的万年吉地,歷朝歷代都是一项大工程,为免仓促动工,一般都要在帝王在世时完成修建。
  大乾的皇陵自太祖皇帝起,依照祖制建於京郊的玉台山,虽名皇陵,却不单指某位陛下,而是一个大型的陵墓群。
  不过单个的规制却也不逊於前朝皇陵,同样分为地上礼制建筑和地下玄宫,规模小则数里,大则数十里。
  玉台山前半段还有不少人烟,到了后半段就是绝对的禁地了,驻扎有近五万皇陵卫负责拱卫天家陵墓。
  这支皇陵卫由太祖皇帝始设,从成立之初便只有为天家守灵这一条职责,其內人员代代相传,甚至可以不尊天子令信。
  即便是武帝时期七国动乱的时候,这支禁军都没有踏出玉台山半步。
  如今的皇陵卫內部分为两部,不设总统领,领衔者分別为左右都护,以武帝为界,分別拱卫看十七位陛下的陵墓。
  景帝姬青元和当今圣上的陵墓都在东侧,归右都护重玄樽统领,是夜,京郊玉台山。
  修建於山腰的都护府白石质地,两侧与调楼相连,並不高耸,却有一股肃穆庄严的气息,叫人望而生畏。
  皇陵卫右都护重玄樽是个中等身量的男子,许是在陵墓待得久了,身上阴气颇重,脸上也泛著一股白,十指更是如女子般青葱、透著白玉色泽。
  不过这位独掌四万兵马,按理说面对当朝天子都不需要卑躬屈膝的大都护,却难得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因为他对案坐著一个名为魔佛的老者。
  这位夜鳞首席实在是凶名赫赫,仅四十年前南越之战,就破城二十坑杀了近十万生灵。
  二十五年前江州倭患,同样是老人掛帅,直入东海將数座岛国屠了个乾乾净净。
  十年前山海关一役,魔佛同样隨军出征,虽未立下赫赫战功,却与老怪李卿合力拦下了齐帝,这才让景帝以重伤之躯回到了京城。
  在功成名就后,这位被朝廷加封上柱国的老將並未选择颐养天年,而是在夜鳞司掛职,成了令江湖闻风丧胆的魔佛。
  凤魁东方弯未达绝顶前,甚至都被其追杀的险象环生。
  当然,凤魁后续也一一报復了回来,最重的一次甚至卸掉了上柱国的一条胳膊,直到京城禁军围堵而来,不愿成为瓮中之鱉的凤魁才就此罢手。
  因此,即便这位魔佛已经许久不曾出手,甚至还断了条胳膊,重玄樽同样不敢掉以轻心。
  他看著眼眸微闔像是根本没睡醒的老者,后心本能的浸出了一股冷汗,想到了一句话:
  打盹猛虎不睁眼,睁眼必杀人。
  一直到身披金甲的皇陵卫左都护姜当国也来到屋中,重玄樽才稍稍鬆了口气。
  当夜,魔佛屠擎苍单臂锤杀两大天人,撞穿半座皇陵而去。
  与此同时,剑雨华和白幽也潜行到了皇帝尚未修建完全的陵墓前。
  景帝姬青元的陵墓和皇帝姬天乾的陵墓相去不过数里,驻扎的甲士却相去甚远。
  前者不过千甲,后者却足有三千之数,除了皇陵卫,內部还有京城禁军和工部吏员作为监军。
  不过人数虽多,却也不可能將规制庞大的皇陵围的水泄不通。
  剑雨华猫腰躲在山顶,极目远眺了小半个时辰,將皇陵地形和各处要道在心底琢磨了好几遍,才带看白姨隱入山林。
  白幽本来还想给年轻男儿上两课,发现他眼光四方耳听八路,进皇陵的动作比土耗子都利索,也就不说话了,乖乖当起了年轻指挥使的贴身姨娘。
  皇陵大致可分为三部分,最前方的是神道,摆著十二对石兽,狮、象、麒麟等,本来还该摆放文臣武將的石像,但当朝皇帝甚至还未完全亲政,自然没有肱股之臣可选。
  过了神道这个皇陵门面就到了祭祀区,內部一般是仿照皇宫形制建造的陵墓群,只是要小上不少。
  最后的地下玄宫才算帝王真正的陵墓。
  皇陵灯火日夜不息,即便是傍晚,亦有近万名力夫工匠在內部奔走,却也方便了两人潜入。
  白幽跟著男人一路潜行,虽然知道几乎不可能被发现,但暂时躲到一处偏殿后还是微微鬆了口气。
  “雨华。”
  年轻男儿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熟美姨娘做贼般的小心模样,有些好笑,就调笑了一句:
  “白姨莫不是內急?要不要我帮忙放风?”
  白幽嘴上挺厉害,但其实很不经欺负,闻言顿时羞红了脸儿,却又不敢在这种地方嘧骂出声,只能狠狠掐了男人一把!
  “姨走南闯北的时候你这小屁孩还穿开襠裤呢,瞎什么?这种时候还没个正型!”
  剑雨华听著姨娘数落的声音,笑了笑,倒是很乾脆的承认了错误。
  两人功底都不俗,贴近身子传声入耳,倒也不怕被谁听见。
  就是白幽有些放不开,每次贴近男人传声都要拿胳膊挡在身前,被男人说悄悄话就更受不了了:
  “你火气怎么这么大?”
  “这段时间磕了两株宝药,药力可能还没完全—
  剑雨华一句话还没说完,白幽就有些受不了了,本能的拿手挡了挡,被男人的脸庞烫了下又触电般的缩了回来。
  剑雨华倒是万分关切,见状又凑了过去,嘘寒问暖道:
  “白姨没事吧?”
  白幽见男人好像诚心要欺负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捏住男人的耳朵,本身也起脚尖,没好气的教训道:
  “你诚心的是吧?”
  “我.—”
  “还喘气!你別过来。”
  ......
  白幽提溜了男人的耳朵两下,很快又数落起来:
  “谁叫你乱吃药的?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你都不懂嘛?”
  “武夫与人爭斗,生死只在毫釐间,你气血这么浮躁,怎么运的好功?”
  “你待会別走前头了,跟在姨后头,有情况你就往外跑,听到没有?”
  剑雨华听著白姨数落中透著关心的语气,实在不知说什么是好,甚至有种面对老娘的既视感。
  不过这么说其实也没错,白姨还真是跟他娘一个年纪一个辈分的。
  剑雨华想了想,还是凑近安慰道:
  “没事儿,我是大开大合的路数,现在就跟磕了猛药差不多,打起来反而更凶更厉害。”
  白幽见小孩儿还是要不听话,柳眉顿时一竖,又揪起了耳朵:
  “你是医师还是姨是医师?”
  剑雨华怕她垫脚累著,还主动弯了弯腰。
  “姨带著你出来办事,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叫姨回去怎么跟鈺虎那死丫头交代?
  白幽说教了一通,见男人不嘴了,才满意的鬆了手,谈起了正事:
  “接下来该怎么办?屠老毕竟少了条胳膊,真出事了不一定能拖住重玄樽和姜当国,鈺虎那边也不好太张扬,能带来五千人已经是极限了。”
  “咱们能不闹出动静还是不闹出动静的好,不然真被堵住,还要坏事。”
  剑雨华揉了揉耳朵,想想凑近道:
  “真要有鬼,估摸著还是在地宫里。”
  白幽闻言,顿时起了眉儿:
  “且不说能不能潜下去,地宫错综复杂,很多地方可能都没修完全,咱们下去了总不能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这些事两人之前就討论过很多次了,剑雨华之所以再提,自然是有可行的办法:
  “地宫里要是有鬼,瞒得住外人,却不大可能瞒得住下面的工匠,实在不行找几个人问问就是。”
  ?!
  白幽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眸:
  “你开什么玩笑?”
  剑雨华笑了笑,又摸了摸好看姨娘的脑袋以示安抚:
  “潜入这种活计,要么是无声无息,来去连一片影子都不带走,要么就是雷厉风行,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快刀斩乱麻。”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无益,咱们先想办法下去看看再说。”
  修建皇陵是一桩耗资巨大的工程,不说各种物料的损耗,单人数规模就能达到数十万乃至百万一级。
  这些人大多是各地的民夫和兵丁,负责运输诸如金丝楠木、汉白玉、土方这些物料,除此之外还有负责伙食、医疗、丧葬等后勤的杂役。
  拋除这些人,能真正进入皇陵核心处的工匠不过数千人。
  这些人大多各司其职,有著严格的禁令,莫说四处乱逛了,擅离职守片刻都可能要掉脑袋。
  不过工匠这种职业,就是有蠢人,也有代代相传的经验可以依仗,蠢不到哪里去。
  大乾其实自开国起就废除了殉葬制度,甚至一改常制將帝王的陵墓建在了一起,但后来的皇帝毕竟不是每个都像太祖皇帝般雄才大略。
  总有人相信鄯都鬼府一说。
  皇帝们在人间享受过了万万人之上的尊贵,就是不得不死,也不会希望自己死后真成了孤家寡人。
  而这些知晓帝陵构造和隱秘的工匠,自然就极易成为第一批牺牲品。
  因此皇陵中一直不乏有偷偷给自己找后路的机灵匠人。
  由於工匠的稀缺性,监军即便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大多时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最后才可能清算。
  但地宫的西北处,却是一处触之即死的禁忌。
  不说一开始往那打探的人,就是前段时间因为爆炸、慌不择路下往那边跑的监军和官更,工匠们事后都没再见过他们了。
  地下玄宫,西北一角。
  青铜烛灯而燃,映出一条延展向下的幽深长道,远望去就像走在一头巨兽的食道中一般。
  黑暗、朦朧、还透著股阴冷。
  一点烛灯慢慢出现在了甬道的极远处,提灯的是个戴蓑衣的老头。
  若是在三五十年前,江湖上或许还能听到他的名头,现在,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老鬼罢了。
  佩剑名为沧溟的老者相当有自知之明。
  不过这个名头若是放在有见识的人眼中,恐怕还是要骇的目瞪口呆。
  《沧溟剑》陈沧溟,这是上上任剑魁,也是当代剑魁陈青鸞的祖父。
  在江湖上,他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因为北边的凉州有一尊货真价实的陆地神仙,凭一己之力將整座江湖都压低了不止一筹。
  陈沧溟当年没服,自以为已经摸到了江湖的天板,出了一剑才发现自己还差著不知道多少座江湖。
  他已经是运气好的了,更多的不愿体面退场的老东西已经魂归幽冥了。
  那真是一个极霸道的老怪物,自己不愿作威作福,就要將整片天地都拉低几分。
  地宫之下还有地宫。
  提灯的老剑魁不急不缓,一步一脚印的走到了甬道尽头。
  老人每次走这段路的时候其实都会在心底默数,每次都是正正好的一千八百步。
  如果登仙能像这一千八百步一样该有多好?
  就是叫他多走上万步、十万步、百万步,都是甘之如怡啊。
  老剑魁最后在心底嘆了一声,才缓缓推开了甬道尽头那扇厚重石门。
  石门后是一处占地极广的地宫,四方的岩壁上燃著粗如小臂的北海鯨油烛,紫铜色的八宝鎏金炉丈余高,热浪滚滚,叫人望而生畏。
  除了正中的丹炉,地宫中还有几十位无眼无耳无嘴的丹奴游走在四方的药架前。
  无眼很好理解,去两颗眼珠子便是;无耳也好理解,在药液中浸泡一月,再钻入一两只蛊虫便是。
  只有无嘴看上去尤为残忍,是用一条条细如针线的铁丝穿皮破肉,硬生生將上下两张嘴缝到了一起。
  屋中除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丹奴,还有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
  龙虎山大天师齐道玄终於穿上了紫黄的天师服,衬得那张一皱眉头就叫人想到今年地里收成肯定不好的苦瓜脸都多了几分宝相庄严,像个佛陀。
  相较於他,小道姑縹緲真是顶好看顶好看的了,就是那两只黑白迥异的猫,看著都比他更有人样。
  “齐天师。”
  老剑魁陈沧溟拱手行了一礼。
  老道人眼皮微抬,却没有理他,只是衝著幽长甬道问了一句:
  “大人可要斩妖除魔?”
  回应齐道玄的只有一把刀。
  以及年轻男儿颇为轻蔑的一声笑:
  “原来是两条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