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保加利亚玫瑰(4)
  第35章 保加利亚玫瑰(4)
  她闻到香味,愣了下,脸色隨之垮下来:“你嫌我丑你明说啊。”语罢之后,她狠狠地將饭盒放在桌子上,几步走去將窗台上盒子里装的豆乾咸菜臭鸭蛋全部给倒在垃圾筐里,然后再將垃圾袋拢起来准备扔出去。
  “张丽丽,”我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冷眼瞅我,將垃圾袋提起来。
  我急忙去弯腰拦她,一不小心打翻了香薰灯,里面香薰油溅过来烫到我。我惊得跳了起来,慌忙中手一甩却打翻旁边的饭盒,开水泼出来,半数洒到我的手肘上,过了两秒钟才觉得火火辣辣的,疼得我齜牙咧嘴地跑去自来水管去冲凉水,渐渐地看到皮肤上起了几个水泡。
  所以,慕承和第二天回来的时候,我左胳膊正上著烫伤药。
  他皱著眉:“怎么弄的?”
  我带著委屈向他告状。
  他观察了下:“这可不能沾水,夏天感染了可不得了。”
  洗澡的时候,慕承和替我仔仔细细地包起来,让整只手臂沾不到水。然后在这种状態下,我独臂完成洗澡穿衣工作。
  “可是,我还想洗头。”我挠了挠出油的头皮。
  “明天洗吧。”他说。
  “不行,会熏死人的。现在几点,我去洗髮店好了。”
  他看了下表,想了想说:“我帮你洗吧。”
  慕承和去搬来电脑桌前的椅子,將靠背放低,恰好抵在盥洗台上高度一致,放了个靠垫在座位上,试好水温,然后就示意我躺上去。
  我照著他说的仰躺,脖子垫了一层毛巾,头髮正好放在盥洗盆里。
  他俯下身来,弯著腰,手指伸进我的髮丝。伴著流泻而出温水,我顿时觉得愜意极了。
  “这个你也会?”
  “我爸爸生病的时候,我照顾了他好一阵。也是这么给他洗头的。”他说。
  热水隨著他的手,漫到我的耳际,舒服得要命,使得我想闭上眼睛慢慢享受。可是,又捨不得不看他。
  一张清秀韵致的脸如今悬在我的上面,眉心轻轻拢著,在认真地挤洗髮水。
  我瞅著他,一秒两秒三秒……
  他瞥了我一下,然后將一张毛巾搭在我脸上,遮住我的视线,说:“这样不会溅到眼睛里。”
  “你肯定是不想我看你。”我嘟嘴。
  他笑了下,没狡辩。
  “我头髮太长不好洗。”
  “嗯,是够长的。”
  “小时候,我妈怕麻烦,就一直给我留短髮。你都不知道,我多羡慕那些女孩儿,时而梳著可爱的小辫子,时而长发飘飘的。我就琢磨啊,等我长大了,有人权了,一定要把头髮留很长很长。”
  他不急不缓地揉著我头皮。
  “可是后来,白霖说我个子小,留长头髮显得更矮,所以我就全都扎起来。赵晓棠也说,要是我剪个短髮,会俏皮一点。”
  说到这里,慕承和没有继续沉默,缓缓开口说:“我觉得长头髮也行。眼睛大大的,留著齐刘海,头髮又黑又亮,看著很舒服。”
  我闻言,嘴角翘起老高:“你这是在夸我漂亮可爱吗?”
  他貌似整个人顿了一下,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因为脸上盖著毛巾,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说这个“嗯”的时候究竟是种什么模样,一直不得而知。
  泡沫沾到我额头上,他替我抹去。
  “我要仔细想一下,我什么时候开始剪齐刘海的。”
  “我教你的时候还没,后来春节看到你,就剪了,那天你穿了件红色衣服。”他说。
  “红色的大衣?”
  “不是,是短款的羽绒服。”
  “哦,我居然是穿的那件旧衣服。”
  “我记得衣服后面有个帽子,扣子是木製的。敲钟的时候,你还想抱我,结果活生生地忍住了。”他忍俊不禁。
  “我,我记不起来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当时,我过生日。”他说。
  “正好农历大年三十?”
  “恩,除夕的夜里出生的,因为好记,所以一直都过农历生日。”
  “真的啊?生得这么好。”我挺吃惊的,“真可惜,你该早告诉我的。害得你送我喝伏特加当新年贺礼,我却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薛桐。”
  他衝掉泡沫给我洗第二遍,忽而轻轻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什么?”我问。
  “第二年春节你在哪儿?”
  如果他把那一次叫第一年的话,那么第二年应该就是指今年,我想了想回答说:“去找我妈了。”
  “你没有给我打电话,连简讯也没有。”他淡淡说。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骤然一紧。
  隨后,我慢慢地伸手拉开遮住视线的毛巾,重新看到他的脸。
  我盯著他,他盯著我,两个人都半晌没吭声。
  他肯定一直从未意识到自己长得有多么的漂亮。睫毛不长,但是在眼角最末的那个地方恰好卷翘起来,让双眼顿时显得灵动晶莹。难怪那些小时候的照片,到了四五岁都看不出来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就是这么一张面容,此刻却掛著一点失落的情绪。
  我本可以说,这不能全怪我,你也有责任,全是怪你迴避我,所以我才故意这么做的。
  可是,我什么也不想再说,只是用右手撑住身下的椅子,把身体支起来,带著满是洗髮水泡泡的脑袋,仰著脸,恶作剧似的咬了口他的下巴。
  冲洗赶紧后,他拿干毛巾给我攒干头发。
  我突然觉得应该感谢张丽丽,不然哪儿有这待遇。
  慕承和说:“其实,你那个同事可能有点自卑吧。”
  “我想了想也是,她也许特怕別人看不起她。”
  “你能懂就好。”
  他去拿吹风,给我吹。因为电吹风的声音太大,这期间我们没有再继续说话,直到头髮干了大半,我开始自己梳。
  他说:“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也会让我自卑?”
  “为什么?”我诧异了,“我俩一比谁更好,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我思来想去除了我是女人这个事实外,完全没找到我身上究竟有哪里值得他自卑。
  “其实,我买了个东西本来想除夕送给你。”他说。
  “啊?是什么?”
  “香水。”
  “香水?”我的心猛然跳了下,眼睛往酒柜那里瞄了瞄。难道说那香水真是送给我?
  “结果你没联繫我,后来,我又觉得不太妥当。”说著,他真的去取那个盒子。
  我接过来,欣喜地打开。里面是一个像墨水瓶一样的玻璃瓶子,上半截紫色,下半截是透明。我喷出一点,嗅了嗅:“好香。”
  “我觉得你平时肯定不用这东西。”
  “为什么?”
  “就像个男孩儿。”
  香味散开后,我又使劲闻了下:“有个香味,是什么香水?”
  “stella。”
  “为什么当时突然想要送我这个?”
  他避而不答,反而问:“你觉得是什么香?”
  “玫瑰?”
  他露齿笑了:“嗯,是保加利亚玫瑰。很特別,不是大红,而是粉色的,瓣很小巧,开在保加利亚山谷的大马士革玫瑰。有一年我去保加利亚开会,中间有好几天的休息时间,就待在索菲亚南边,那里有些小村庄里整个山谷都是这种玫瑰,铺天盖地的粉红色,很美。”
  “不是说英国玫瑰吗?我一直以为玫瑰是英国的最有名。”
  “保加利亚有一个別称叫玫瑰王国。”
  “保加利亚在哪儿?”我承认我对地理比较白痴,完全不了解这个国度在欧洲什么地方。
  “希腊旁边,说俄语他们也能听懂个大概。”
  我拿著盒子仔仔细细地研究上面的英文。
  他挨著我坐下来,手指將我垂在他手边的发尾绕来绕去地玩。
  “薛桐。”他叫我。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po3a?”
  呃……
  难道他当时给我取这个俄文名字不是为了整我?我的视线从手上抬起来,狐疑地问:“玫瑰?”
  慕承和眉目舒展:“保加利亚的玫瑰啊。”
  电脑打开后,他找出他在当地照的照片给我看,都是些浅粉色的玫瑰,短小的瓣层层迭迭紧缩在一起。另外一张是刚採下的骨朵儿,带著露珠,含苞待放,很像等待著亲吻的鲜嫩嘴唇。
  还有一张。
  可能是在他毫无知觉间,別人替他捕捉的。
  照片上的慕承和站在阳光下,似乎被玫瑰的刺给扎著手指了,拧著眉头低头看手,还刻意避开那要使他连续打喷嚏的骄阳,旁边的保加利亚女孩儿正准备將剪下的递给他。在他身后是玫瑰谷的灌木,晴空湛蓝。
  说实话,它们並不如我预想中那么千娇百媚。小小的玫瑰灌木丛,叉枝丛生,顏色浅浅,枝条上布满了尖锐的刺,在慕承和的认知中,却觉得它和我很相似。
  “为什么啊?”我问。
  “不知道,直觉。”
  “你可是理工的高材生,你们不是凡事都讲逻辑的吗?”我不依不饶。
  “是啊,你说这是为什么呢?”他一边含著笑与我打太极,一边掏出打火机去阳台抽菸。
  后来,我无意间在一本杂誌上看到粉玫瑰的语——初恋。
  喜欢你那灿烂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