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渐起涟漪
  凌霄宝殿之外,九天之上,万丈霞光喷薄如海,瑞气凝成千条彩练垂落天际。
  浩瀚云海剧烈翻腾,隱隱传来高亢龙吟与清越凤鸣,交织迴荡,仿佛亘古天道亦为这直指万物本源的惊世谋划而深深震动。
  吴崖子一介散修直受三品金印,如石入深潭,激起天庭各方涟漪。
  “一元、二圣、三神”的时代早已尘封,如今统御诸天共有四帝。
  虽以东方天帝青夜为尊主持天庭,但其余三帝同为“七转金丹境”,势力不容小覷。
  北方玄天女帝——“曦”,与天帝青夜同为福兮之徒,关係匪浅。
  玄曦身负至高金乌血脉,眉宇间却凝著万年寒冰般的忧色,步履急促,直入紫微宫御书房。
  “师兄!”
  女帝人未至声先至,其音清冷,如北域不化之玄冰:“你当真信那吴崖子所言?”
  天帝正在御案前写字,笔锋沉稳,未曾抬眼,写就后兀自点头,问道:
  “师妹,来看我的字可有进益?”
  “神级血脉......”女帝朱唇微启,字字如冰珠坠玉盘:
  “若真能成就神级,却不受节律,岂非养虎为患,反酿滔天之祸?”
  天帝终於搁下神笔,目光深邃如无底星渊:
  “师妹多虑了。任它血脉如何霸道强横,若无浩瀚灵力支撑,终是池中之鱼,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池中之鱼?”
  女帝秀眉微蹙,摇头间一丝凛冽锋芒破开冰封:
  “师兄莫非忘了?当初福兮、祸兮二位大神造我人族,亦不过视我等如田中秧苗、盆中草、池中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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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呢?人族繁盛,几已屹立万族之巔,役使诸灵如同奴僕,你我更是代三神执掌乾坤!”
  “天道无常,星移斗转,谁能断言,这『天马』他日不会成为下一个——乃至更甚於我人族的存在?”
  “吾心难安,请师兄......慎之又慎!”
  天帝眼中锐光一闪,旋即沉凝。
  他踱至云窗前,眺望霞光未散的浩渺天穹:“师妹所言......不无道理。”
  “然则,三神为阻域外天魔於混沌海深处,一去千载,杳无音信,至今生死未卜。”
  “这太平世界,谁晓尚能维繫多久?”
  “假若三神合力尚不能敌那域外之魔,我等......岂非唯有束手待毙?”
  天帝话至一半,转而言道:
  “吴崖子本为天地间破土而出的第一条蟒蛇,歷经无尽岁月,修为境界虽非顶尖,但阅歷见识远在你我之上,其钻研鸿蒙秘辛之深,当世恐无出其右。”
  “其性命之论,重铸命器之法,吾思之再三,非是无根之木,確有其本源至理。”
  “为解未来天外危局,不得不担天马反噬之忧,避无可避。”
  他转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女帝身上,带著统御诸天的决断:
  “此事必行!然师妹之虑亦不可不防。”
  “汝司掌天界灵力枢源,正可制约天马一族,使其不致尾大不掉,遗祸万世。”
  “此事关乎天庭乃至万界存续,不得不为,只是劳烦师妹,需多费心神了。”
  女帝迎上天帝目光,片刻,那冰封容顏似有微澜化开,语气也柔和些许:
  “师兄既已定策,师妹唯有支持。”
  “只是你这字......还是老样子,未见进益。”
  “哈哈哈......”天帝豪迈笑道:“你那笼中雀可养大了?”
  女帝微撅朱唇,天帝陪笑道:“共勉!共勉!”
  另一边,吴崖子隨“武英殿”当值奎木星君前往“云韜宫”拜见西方白帝——“暮”,却扑了个空。
  “吴崖道友,白帝陛下为应將来战事,劳心伤神,近来行踪飘忽,云游诸界,实难知其归期。”
  “你虽初来理当拜謁,然手中『天马』一事,乃天帝陛下金口玉言重中之重,拖延不得。”
  奎木星君略一沉吟,决断道:“且先去御马监走马上任。待白帝归来,再来拜见不迟。”
  吴崖子闻言深深一揖:“有劳星君。若日后白帝陛下因此怪罪,还请为我陈情,非是吴崖子有心怠慢。”
  奎木星君宽慰道:“道友莫忧。白帝陛下虽掌杀伐权柄,號令天兵,然其宅心仁厚,气度恢弘,断不会为此等小事介怀。”
  司礼监为御马监选定的道场,位於西天一隅,远离中枢繁华,原本一片空荡。
  然而,当吴崖子与奎木星君驾云抵达时,仙云繚绕间,一片崭新的殿宇群落竟已拔地而起!
  巍峨宏大的主殿矗立中央,琉璃瓦在霞光下流淌七彩神辉,金碧辉煌。
  足见天帝言出法隨,天威浩荡,一声令下,司工神將便竭尽全力,不敢怠慢分毫。
  只是,这崭新宏伟的道场,却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旷寂寥,宛如一座华美的空城。
  吴崖子与奎木星君按下云头,落在这御马监气派非凡、雕龙刻凤的正门前。
  迎接他们的,唯有两个身影孤伶伶侍立。
  一名耳朵尖尖,一名耳朵茸茸,正是耳鼮、耳猫二仙。
  “恭迎上仙!”两人见来人,慌忙躬身,姿態恭敬。
  奎木星君朗声问道:“尔等何人?”
  耳猫上前一步,腰弯得更低,小心翼翼回稟:“启稟星君大人,我叫耳猫,他叫耳鼮,我二人接钦天监调令,来此当差,任御马监左右司马。”
  奎木星君闻言,心中顿时不悦。
  照例御马监既隶属武英殿,这两名副官当由武英殿选派。
  但钦天监直接下调令,便意味著此乃天帝之意,不容置疑。
  见府衙冷清,他心念电转,已明利害。
  这御马监於武英殿而言,非但无益,反要平白占用西天资源。
  心中態度顿时转为疏离,对这新设之司再不见半分热络。
  “你二人既任副官,当尽心辅佐主官。”
  “吴崖道友,殿中尚有公务待理,我便不多留了。”
  “有劳星君。”
  奎木星君言罢即去,毫不拖沓。
  寒风卷过空旷的白玉广场,撩动吴崖子朴素的青袍,带来一丝天界罕见的凉意。
  他望著奎木星君消失的方向,缓缓环视这座崭新、壮阔却无比萧索的“御马监”。
  吴崖子收回目光,落在面前两个惴惴不安、几乎缩成一团的副官身上。
  他脸上並无被怠慢的慍怒,反而浮现一丝极淡、仿佛看透万古沧桑的平静笑意。
  那笑容温和,却让左耳鼮和右耳猫仙莫名感到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更为深邃的敬畏,如同被某种古老而庞大的存在不经意地凝视。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古井般深邃无波,看向左耳鼮:“你二人对这司中事物可已熟悉?”
  左耳鼮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紧,似有天生的压制,连忙躬身,声音发颤:
  “回......回稟老爷,我......我二人自司衙落成之时,便在门前恭候老爷驾临。”
  “未经许可,未敢擅入府邸深处......故......故只识得这前庭广场与主殿外观,內里如何,实在不知......”
  吴崖子语气平淡:“好罢,且隨我一同进去看看。”
  不再多言,他径直迈步,踏入了那扇巍峨却空寂的大门。
  左耳鼮与右耳猫对视一眼,压下心头那份莫名的悸动与敬畏,慌忙小跑跟上,落后一步,不敢有丝毫僭越。
  入门即是广阔的白玉广场,尽头便是那座高悬一块空白匾额的主殿。
  殿宇雄伟,雕樑画栋,琉璃瓦沐浴九天霞光,流淌神圣辉晕。
  然而,殿门开启,內里却空无一物,唯几缕仙风穿过空旷殿堂,发出轻微的呜咽迴响,仿佛这新生的司衙在无声嘆息。
  吴崖子脚步未停,径直穿过主殿后门。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广阔、淒凉的平原空地。
  此处灵气稀薄之感尤为明显,与天庭他处浓郁的仙灵之气相映,几乎堪称天界灵力最荒僻之所在。
  吴崖子静立,冥冥中似有无形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