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她不可能杀人
  佩吉太太猛地抬起头来。
  警官身边,马德兰神父欲言又止。
  名叫马库斯的警官暴躁的看了路德一眼,后者笑著鬆开了手。
  马库斯冷哼了一声,对於路德的证词毫不在乎,再度探出手銬。
  和之前一样,如同女人般好看的手指抓住了他。
  “我说过,佩吉太太一直在教堂里,她不可能杀人。”路德冷笑道:“以圣主的名义。”
  “神父先生,杀没杀人不是你说的算的。”马库斯想起了关於这座教堂的谣言,感受到手上的力度,语气变得客气起来。
  路德对马库斯道:“杀没杀人,也不是你说的算的。”
  “我这里有人证,”马库斯道:“他亲眼看见佩吉动手。她用一把刀捅穿了斯纳斯比先生的心臟!”
  “是......是的!”马库斯身边的男人举起手,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一边晃动身子。
  “一个醉鬼?”路德冷道:“你確定他没有看错?”
  “我没.....,嗝!我没看错!”
  “你確定吗?”路德问道。
  “我確定!我当时就躺在一旁的墙根下,睁开眼睛,就看见她杀人!”
  “你刚刚睁眼,醉醺醺的状態下,能看得那么清楚?”路德询问,准备调动“绝对律令”的力量。
  “当然!我肯定是看清的....,就是她杀的人!”男人转头看向马库斯,:“对吧?”
  “你问我?”
  “现在想想,似乎又没那么確定。”醉鬼摸了摸头。
  “你他妈的!”马库斯暴怒的將警棍砸在男人身上,男人哀嚎著,清醒了大半。
  马库斯鼻子重重呼气,他对佩吉冷道:“你今天很幸运,是一个醉鬼看到了你——”
  他话音一转道:“跟我回警局,我会好好调查的,如果你是无辜的,我可以洗脱你的嫌疑,如果是你乾的,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他不去看路德,径直拉住佩吉太太的手。
  佩吉太太抬起头来大喊:“我没做,我没杀人!”
  她缩起身子,不断挣扎,与之前的沉默顺从截然不同。
  伟大的主为她撒谎了。
  祂是她的共犯。
  从现在开始,她即使是死也不会承认那场谋杀。
  “婶婶没杀人!”约翰大喊,身子抖个不停。
  “马库斯警官,”路德道:“据我所知,那位斯纳斯比先生和你关係不错,你总能从他那里得到好处。”
  “你说什么呢!”马库斯大叫。
  “我还知道,你们俩之间有些曖——”
  “住口!”马库斯面容铁青,他丟下佩吉,挥拳打向路德。
  路德张开手,稳稳的抓住那只坚硬粗糙的拳头。后者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深吸一口气,竟很快冷静下来,以镇定的口吻道:“这是我们警局的事情,和一场谋杀有关,身为神父,你不该插手。”
  “她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和我一样诚实,”路德笑道:“你带不走她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多试几次。”
  “你!”马库斯后退,可五根手指死死箍住他。
  该死,一个神父怎么这么大力气?!
  马库斯脸色变得阴戾。他的手垂下。等路德反应过来,一把左轮已经贴在路德胸口。
  “你敢在教堂拔枪?”马德兰神父惊呼。一旁的围观者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路德不慌不忙,低头看著那把冰冷的铁器,眉心之上的金色十字正在发出淡淡的金光。
  从某种意义上,那是被圣主宠爱的徽记。
  马库斯警官也曾目睹过类似的人。
  “放下枪。”路德不容置疑道,没有动用“绝对律令”的力量。
  “你知不知道斯纳斯比先生是为谁服务的?”马库斯冷道。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路德眼神平静的盯著他,“但你不能在证据的情况下,隨意抓一位虔诚的信徒。”
  “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的,”马库斯扫了一眼佩吉太太,“就算东区警局不插手,也会有其他人。”
  路德烦躁的皱起眉头,抓住马库斯拿枪的手,用力一捏。
  在后者的惨叫中,左轮反被路德捏在两指之间。
  “你不会想招惹他们的!”马库斯大喊。
  路德清空了弹巢,子弹“叮噹”落地。他將左轮重新塞给马库斯,“下一次你想要进入教堂,別带枪。”
  说著,他扫了一眼教堂门口。
  街道两侧分別站著几位警员打扮的高大男人。他们手臂交错的站著,冰冷的盯著路德压制住自己的“同行”,却一动不动。
  这些防备自己外出的警员不在乎马库斯。
  他们不是警察?
  马库斯双手捧著左轮,狼狈又凶狠的咬了咬牙。喉咙里发出嘶哑,无意义的声音,如同被踩中尾巴的恶犬。
  路德没有將他放在心上,想著佩吉太太的事情,想著一会儿的灵修。
  马库斯狼狈的走了。那名醉醺醺的男人跌坐在地上,竟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南希让约翰把他拉到一旁,用热毛巾替他擦拭嘴角的污秽。
  男人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大喊:“酒,酒!”
  南希温柔道:“这里没有酒,但有咖啡和牛奶。”
  男人嘟囔了一声,又颓废的坐下。
  马德兰神父皱著眉头抱怨道:“这个人就应该扔出去。”
  “请让他在这里待一会儿,等他酒醒了,自然会走的。”南希道,不在意男人身上的淤泥和恶臭。
  醉汉脸颊通红的抬起眼睛,先是看了一眼南希和马德兰神父,隨后盯上了正与佩吉太太交谈的路德。
  年轻的神父有黑色的头髮和深棕色的眼睛。身形挺拔修长,双手自然下垂。
  他的气质温和,笑容亲切。但光看乾净的面容,没什么值得特別注意的地方。没有雀斑,没有黑痣,没有大的夸张的鼻子,也没有刻薄的嘴唇。
  外貌特质在那张脸上,並不存在。
  醉汉嘟囔了一声,他总觉得见过对方。可他脑子里一片浆糊,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路德望著佩吉太太,內心中出现挣扎。
  他在告解室內顺从道途的要求,希望佩吉太太懺悔,灵性得以滋长。
  顽固的自我却打破了这一点,为谋杀者作偽证,甚至是以圣主的名义。
  说好的包容接纳,他却否定身为“神父”需要恪守的准则。
  告解室內,“神父”捂著自己红肿的脸颊。另一个自我,在外面招摇撞骗。
  这种依照“全知全能全在”所达成的“统一又对立”的局面,脆弱的就是乾枯的玫瑰一样。
  唯一的好处是,他们用这种方式分裂自身,位於圣主道途的內在灵性,没有因为自我的悖逆反抗而倒退崩坏。
  甚至於,告解和偽证之间的对立,让路德能够更加明確自我。这使得他对佩吉太太的帮助,成为一种遵循內心的刻意选择。
  因此造成的后果就是,两个自我之间的矛盾更深,有无法预知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