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燃烬之誓(3)
  第155章 燃烬之誓(3)
  艾薇尔德推开誓言厅的大门,面无表情的离开。
  缓慢跟在她身后出现的麦德琳没有阻拦妹妹的离去,只是静静看向正在清理画像灰跡的女僕。
  “小姐和少爷在收藏室。”
  女僕弯下腰,完全不敢直视那对深灰色的瞳孔:“晚宴还有半小时就位,需要我提前通知他们么?”
  “不用,兄妹间的小秘密没必要点破。”
  麦德琳不紧不慢地朝著会客室走去,紧紧跟在她身后的女僕,推开了那扇雕木门,旋即匆匆离开。
  空气中瀰漫著古木檀香与封尘的气味,雨声仿佛顺著缝隙渗入屋內,一位年近五十的男人,站在房间尽头的落地窗,正遥望著雨幕中的阿尔特利亚。
  他的上身是一件深灰色西装,剪裁合身,衬里处缀有不明显的黑色暗纹,领带压得整齐端正,
  袖扣是老式的银边黑曜石,沉默而不失气派。
  近看之下,依稀能看出他年轻时应该是个俊朗人物,颧骨高而不突,鼻樑笔直,嘴唇线条乾净,只是下頜的轮廓已被风霜与疲惫磨去锐度,眉梢眼角皆藏著多年来难以清理的倦色。
  “麦德琳一一”
  听见推门声,费尔南多·罗德里格斯微微回头,露出亲和的微笑。
  若不熟识的人看去,他或许像个温厚可亲的老行政,但麦德琳很清楚,他是那种典型的“会在你死后第一时间查验遗產继承条款”的官僚。
  一就像他航脏的祖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距离圣诞节还有些时间。”麦德琳摘下手套,缓缓放在书柜最下层那本落灰的相册,“说说看,为什么这么著急见我。”
  “还是一如既往的锋利啊....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垂垂老矣,而你依旧和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时一样美。”
  费尔南多笑笑,与她对坐在象牙制的圆桌,桌上是一局尚未结束的棋局。
  “不要露出这种情绪控制完美后的肌肉反射,我只想听到有效信息。”麦德琳挪动一枚黑色骑士,落在e5,“短暂照顾过你,只是为了履行伟大者乌玛对罗德里格斯家族的承诺,不代表你有资格將我当做母亲的替代品。”
  “可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本就很重,麦德琳,你既是妻子....也是母亲。”费尔南多伸手拿起白方的主教,斜跃一格,精准地落在f4。
  “按照本部的指令,我已经替你诞下了子嗣,並且守护著罗德里格斯家族在阿尔特利亚的地位她落下国王城堡侧的一枚卒,慢慢前推,情绪毫无变化。
  “如果你继续说出什么越的话一一那么路易可以准备接替你的位置了。”
  “西婭....你將我的女儿当做了阿隆尼家族的棋子,献给了那些大人物。”费尔南多缓慢落子,將白主教沿对角斜线滑向c3,精准撞下落在d4的黑色骑士,“她身上同样流著我的血,你没有权利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
  “看来咒术法庭的仁慈,是真的让你们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
  麦德琳低头望了一眼被吃掉的棋子,抬起手指,用咒力轻描淡写的掀翻了棋盘。
  “罗德里格斯不过是区区女巫猎人的后代而已,有什么资格同半血者讲条件?如果不是看在过去你们曾守护过祖地的份上,你连与我交谈的资格都没有。”
  棋子滚落桌面,发出哑然的撞击声,麦德琳轻轻拂过温润的象牙桌面,像掸去一件廉价遗物上的灰尘。
  “对於咒术法庭曾经共犯的后代,这种侮辱会不会有些过分了?”费尔南多也不恼怒,十指交叉,静静欣赏著法理妻子的美貌。
  “你们的祖先在塞勒姆大审判期间或许是棘手的对手,但现在一一你们不过是普通人罢了。”麦德琳淡淡地说,“安静生活在表世界,维持著体面的生活,难道不好么?”
  “当然很好,亲爱的麦德琳....但若你迟迟处理不好镇上的『命案”,我的工人们恐怕就不肯下井了。”费尔南多低头將滚落的棋子捡起,却没再落子,“格温妮丝的传说让他们害怕的就像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
  “你的试探有些多余,老费尔南多死前將家族歷史传承给你时,难道没有告诉过你,那个旧时代的余孽已经死去了么?”
  “你知道么,麦德琳。”费尔南多哑然失笑,“我一直都认为龟缩在这个小镇完全浪费了你的才华,你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哪怕被拖下深渊,也会带著王冠一一这才是你。”
  “你十八岁第一次向我示爱时,也是这种表情。”麦德琳忽然笑了,“—一总让我忍不住想起你身上独属於西班牙人的那股异端气息。”
  “洛佩兹、拉米雷斯....镇上那些死去孩子的姓氏意味著什么,我们彼此都很清楚。”费尔南多取出一支雪茄,自顾自剪下雪茄头,开始预热,“不要想著骗我,麦德琳,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那些印第安人的后裔回来了,对么?她们正在尝试为自己的祖先復仇。”
  “不用担心路易,他有我亲自製作的诅咒物,除了强於我的巫师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用咒术伤害到他。”麦德琳平静的回答。
  “我凭什么相信你真的会保护我们的儿子?”
  费尔南多反问,额角青筋条条绽起,
  “你甚至从未想过將他纳入阿隆尼家族!连我们的女儿你都能当成冰冷的政治工具!”
  “路易没有丝毫的咒术天赋,成为巫师只会变成別人的食物。”麦德琳的声音像夜雨打在铁铸的窗框,“至於西婭,我要做的是保证她以『政治等价物”踏入更高层次的舞台,而非『被接收的嫁妆”一一我不会让我的子女被动成为任何人的食物,因为那是我的耻辱。”
  雨幕之外,一道苍枝型闪电撕破天际,將半边屋檐映得雪亮。费尔南多沉默良久,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他將雪茄按入象牙菸灰缸,火光熄灭,浓烟散去,就像那些从未被承认的情感一一始终未被点燃。
  作为领袖,麦德琳无疑是合格的,冷静是必要的条件。但作为一位母亲,她谈起这些的时候,
  太冷静了。
  “费尔南多,当你还是个孩子时,我就和你说过,谈判只需要实力,而不是技巧。”
  麦德琳盯著这个日益苍老的男人,就像是在审视某种等价物。
  “连掀桌子的资格都没有,却想坐在谈判席討价还价?你偽装的冷静,只能证明你是个地位边缘、能力受限、连自尊都撑不起的失败者。”
  窗外的雨仿佛又大了一些,浙浙沥沥地打在玻璃上,像一场从过去落进现实的诅咒。
  费尔南多垂下眼帘,没有接话,仿佛又变成了很久以前那个被麦德琳教导的男孩。
  “你或许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得到过我身体的男人,但在我眼中,你依旧是1977年那个在產房啼哭的孩子。”
  麦德琳微笑,表情无瑕到令人恐惧。
  “我希望今天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试探我的耐心。镇上的命案我会想办法解决,你只需要继续成为那个光鲜亮丽的镇长,不要插手。”
  “你贏了,麦德琳,你真的是个....令人恐惧的女人。”
  过了许久,费尔南多低声说。
  “记住你的承诺,路易和西婭,他们是无辜的,几个世纪前的恩怨绝不该牵扯到我的孩子们。
  “是我的孩子们,你不过是他们生物学上的父亲而已。”麦德琳取出一支香菸点燃,“你应该庆幸路易在你的教导下除了无知的傲慢外,没有过多的缺点,否则我真的会考虑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她没有再看他,只是望向窗外雨中的庭院,那座被乌云遮蔽的小镇,
  如同一头蛰伏在祖地中的野兽。
  “我没有时间判断你对西婭的感情究竟如何,但待会至少装作一个正常的父亲,明白么?”
  麦德琳即响桌面,在女僕的接引下,独自前往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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